从荣安堂去魏氏的院子要走上一小会,北方肃杀,虽已是早春,小花园只开了几簇迎春花,却也俏生生的。
端午跟在后面,轻声道:“爷,上回你叫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鄢泽挑了挑眉,脚步不停,语气却有些冷,“是哪边的手段?”
“是延平郡王的人,那人小心的很,不过还是在玲珑庄露了马脚,亏的是中秋机灵,早早在那里安cha了我们的人,我们也给那边通了气。”
“谁和他接触了?”鄢泽折下一枝迎春花来。
“是我们之前跟的祈王的下线,那人藏的也颇深,在户部员外郎尔龙文家做管事。”
“做得很好,不要打草惊蛇。”
“是。还有一件事,上月银州遇上雪灾,陕西本就不算富庶,离着京城不远,灾民东来已经有些陆续入京了。”
“看来还是有人蛀了朝廷的赈灾款了。”鄢泽面se不变,好似早就知道。她一手执着花,一面思量着该如何往下走。端午看着自己的主子,感概小公子果真是风姿绰约,虽说是瘦弱了些,却身姿挺拔,如同劲竹。
端午默着跟了一会,出声提醒:“爷,到了。”
鄢泽收回了心思,道:“你去看看奇芳阁有什么新消息,让回春堂先设粥棚开义诊,银钱还从奇芳阁支。然后回来报我。”
“是。”端午领着差事出去了。
鄢泽进了院子,便看到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扫地,几个小丫鬟见了她,红了红脸,给她道了声安。鄢泽笑着与她们点点头,快步打了帘子进去,只见一位雍容的妇人正坐在桌前喝燕窝粥,身侧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nv子,眉心有一点朱砂痣。
“母亲。”
“泽儿来了,给你祖父祖母请过安了?”魏氏闺名润琏,出身阆中士族魏氏,走的清流一派。魏润琏雪胎梅骨,云鬓如鸦,画的远山眉,描着凤梢,自有一派贵气天成。
“请过安了,祖父指导了策论,受益非凡。”
“你祖父对你寄予厚望。”魏氏神se不变,放下勺子:“鸳鸯,将小少爷手里的迎春花拿去cha了。”又笑着道:“坐吧。”
鄢泽从善如流,撩了袍子坐了下来。
“泽儿,下月你便要过生辰了,过了生辰就十五了。”魏氏理了理宽大的袖子,抹平外裳上的折痕。
“母亲,我倒是觉得这样甚好。我知道母亲您想着什么,可是如今为时已晚,已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当时是我一念之差……”魏氏似很是感慨。
“母亲,一直以来我们甚少说这件事情。祖父神机妙算,知道如今鄢家会有艰难,我入朝势在必行,退无可退。”
“是,我省得。终是一切乱了。”
鄢氏定然要有人进官场为了这个家族保驾护航,这个家族在仕途已经兴旺了有二百余年。可有道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凌氏登极也不过七十三载,历经到如今才迎来做的不错,国家政事也明了,招猫逗狗又无一不jg,难得的明白人。
车停了,鄢泽张开眼睛,听见端午声音朗朗:“爷,到了。”便自己撩开帘子,扶着端午的手下车了。
听得一心居门户大开,大唐没有宵禁,这一心居在清凉巷,本是夜中最繁华喧闹之地,如今只有这楼内丝竹袅袅,靡靡之音。一心居虽是烟花场所,装饰却雅致,不似别的风月之处浮华。大堂的天顶很高,里面的颜se以烟灰为主,让这个本该莺声燕语的地方有了些萧瑟的味道。
春日里夜凉如水,鄢泽双手拢在广袖之中,信步跨进门栏。只看得王蒲忱一人坐在堂内,眯着眼听台上一着妃se香云纱的妙龄nv子抚琴,正是一曲猗兰c,如泣如诉。
“芝兰好气派。”鄢泽站在王蒲忱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端午正给她解大氅。
云台之上抚琴的nv子见鄢泽来了,一双含泣目如水,无声将她绕上,似有无限深q1ngyu说还休。
王蒲忱眼皮也未抬,还歪在一把h梨木的太师椅中,笑着道:“云梦你可b我气派的多,看我已在这里听幽兰弹了三个曲子侯着你,之前那首海清拿天鹅,嘿,真是绝了。”
鄢泽坐下,王蒲忱的贴身侍nv夜迦来斟了一杯酒,又知情识趣地退在一边。心下有些生气,是了,这朝堂之上,哪有什么朋友,说白了不过就叫做一条船上的蚂蚱。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花的钱财来历清白,我母族也是贵胄,领着皇粮,谁敢说三道四?”王蒲忱着白绸,宽宽松松罩在身上,露出白玉般的x膛,似笑非笑,一双美目潋滟独好。
“你不冷吗?”
王蒲忱微抬双手,看看自己的微开的衣衫,又饮了一杯桃花雪道:“酒暖着,不冷。”
鄢泽暗道怪不得从前京师姹紫轩花魁,yan冠天下,烟视媚行,眼角有颗xia0hun痣多少王侯公子为她趋之若鹜。见了王蒲忱先是大惊,道了声芝兰玉树当如是,吐了口血,竟然撂了牌子放出话说自己虽有颜se,见了王芝兰,自觉自己不过是庸脂俗粉,就嫁给了编词的柳辩,从良去了。从此,姹紫轩也没落易主。
“每次都坐的离这么远,有什么悄悄话都不好说了。”王蒲忱嘟囔站起来,撩了撩袍子,徐步走到鄢泽旁边,坐在椅子上就歪倒在桌子旁。幽兰抚毕一曲,就听他道:“再弹一曲yan关三叠吧。”
“西出yan关无故人。怎么,你要离京?”鄢泽端起酒,满饮一杯。
“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你自是去不了安西,让我猜猜,如今是银州遭了天灾。圣上登极不过两年,连科举都未开过,可用之人不多,圣上英明,眼睛里r0u不进沙子。看来是巡按一职。”
“我和圣上一同长大,他道现下在钱这一事上,也就我这么有钱的才能信的过。”
鄢泽微微一笑,忽而又不自觉蹙紧眉头。若是人之贪yu有止尽,怕是也不用这小侯爷去做巡按。陕西山西两省历来都是块肥r0u,这笔烂账不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算清只怕更是能不能算清。
“芝兰,你如今去银州,定要小心。这层窗户纸还未到t0ng破的时候,圣上如今让你做了他手里的刀,我看来有些c之过急。陕西一派多是户部尚书齐如海一手提拔的,他如今是内阁次辅,朝堂上水平如镜,你去做这个吹皱一池水的风,众矢之的。”
“你当我不知吗,可皇命难违。你如今没有领官职,我也不能和你多说。算了,人生得意需尽欢啊。”王蒲忱把玩了下青瓷酒杯,夜迦适时又为二人满上。
“唔。我倒是不急着入朝。”鄢泽举杯,虚碰一下,一饮而尽。
“你们鄢家也不容易,你要不入仕,三年内必有清算。”
鄢泽眯了眯眼睛,一本正经道:“你一个好好的纨绔,何苦看的如此清,这样我会后悔和你一道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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