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宛停下脚步,侧脸看向和他走在一起的护卫,轻声问道:“我能过去和师兄说句话吗。”冬日的夜晚,月光格外的清冷。在月光的照耀下,烛火也显得没了温度。微弱的烛光下,陆宛的眉眼看起来十分温顺,叫人觉出几丝乖巧之一,根本不忍拒绝他的请求。那护卫只稍作迟疑,便点头默许了。陆宛从他手里拿回蜡烛,往屋檐下走去。早在他开口询问护卫的时候,楚寻真已经停下喝酒的动作,坐在廊下安静地看着他。护卫把蜡烛给了陆宛,自己留在原地等候。“师兄。”陆宛走到廊下的台阶处,在楚寻真身旁坐下,眼睛望着庭院的方向。“小师弟,”楚寻真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不生我的气了?”陆宛没接他的话,只说:“给我喝一口。”“这酒烈……”听了陆宛的话,楚寻真用袖口在壶嘴上用力擦了两下,递给陆宛:“当心呛到。”陆宛接过来喝了一小口,果然被这酒辣到了,他伸手掩住下半张脸,狠狠皱了皱眉。楚寻真接过他归还的酒壶时,在背面摸到了一张折好的纸条。他飞快地瞥了陆宛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好了纸条。“拿给我二师兄。”陆宛掩着唇,看似还在消化那口烈酒,实则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有办法。”他住的那间房中并无纸笔,塞给楚寻真的,是他从书本上撕下来的一页。上面用蜡油点出了几个字,分别是“午”“阳”“当”“新”。他想告诉晏时和,他此时无恙,同时提醒他们要当心。江雪澜出现在杭州,还带着从武当出走的楚寻真,想来是有什么计划。陆宛猜不到他们要做什么,只是让晏时和他们当心一点,总归不会出错。回到房间后,不出陆宛的预料,江雪澜果然已经坐在桌前候着了。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火极亮,陆宛见状吹灭了自己手中的蜡烛。江雪澜身上还穿着回来时的衣裳,似乎一直没有休息。灯火左摇右摆,他的脸在灯火下极为俊美,只是面上的神情要笑不笑,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这么晚了,你去找我二弟做什么?”江雪澜故意在陆宛面前称呼楚寻真为“二弟”,为的就是让陆宛觉得楚寻真和他是同一阵营,他既不是什么好人,楚寻真能和他称兄道弟,自然也不是。果然,陆宛因着这声“二弟”变得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忍了下来,乖乖答道:“喝酒。”“喝酒?”江雪澜从座椅上起身,走到陆宛面前,俯身轻嗅,在淡淡的草木清香之中,竟真的夹杂了酒气。他比陆宛高出许多,俯身过来的时候侵略感极强,陆宛抗拒地后退了半步,被他用手按住腰,一把按了回来。“我怎么不知,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陆宛用手抵在他的胸口,偏着头,到了这时候还不忘问他:“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武林大会,自然是群英汇集,先不说各门派的掌门,光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便数都数不过来。江雪澜是魔教教主,如今还有手伤在身,在武林大会上添乱,无异于自投罗网。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是出岫山庄的遗孤,若是让六派得知了他的身世,那……陆宛一时分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对武林大会是否能顺利举行的牵挂更多,还是对江雪澜的担心更多。他想劝江雪澜不要生事,可江雪澜本就是魔教之人,况且与六派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陆宛没有经历过灭门之痛,因此他没有资格,更没有理由劝他放下仇恨。可那是六大派,放眼整个天下都是赫赫有名的六大派。想要找他们报仇,从他们手中讨回公道,简直是天方夜谭。若是江雪澜因此丢了性命……陆宛想都不敢想。怀中人突然停止了挣扎,变得安静下来,江雪澜有些疑惑地低下头,便看到陆宛,哭了。他大概是想忍住泪水的,可那泪水实在太多,哪怕他极力忍耐,依旧盈满了眼眶,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原来伤心到极致的时候,人的眼泪真的会变成珍珠,一颗颗的滚落。他流着眼泪,伸手扶住江雪澜的肩膀,微微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嘴唇。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江雪澜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江雪澜很快反应过来,扣紧了他的腰,将他压向自己,凶猛地迎合回去。两人在房中吻的难分难舍,陆宛的眼泪沾的到处都是,不知是谁的嘴唇破了,两个口中都是浓郁的血腥味。杭州府。
赵知府被属下从睡梦中唤醒,听闻有贵客,不敢让贵客多等,急匆匆换了衣服便出来,因此身上的衣服有些乱。只是如今无人在意他的穿着是否妥当。除晏家兄弟二人外,聂景宏也在场。他本不必一起过来,但他总觉得王府的令牌没有世子本人亲临有用,于是跟着过来了。四人一同坐在堂中,赵知府亲自倒了茶。“半夜未归,也没有任何消息。”知府沉yin片刻,问道:“敢问几位,要找的小兄弟可有什么仇家?”“宛儿性情温厚,怎么会有仇家。”不等其余二人开口,晏清河便抢先答道,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快。他和晏时和虽然没有聂王府世子的身份那么高贵,但也是京中宴相的儿子,赵知府一个都不敢得罪,当即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直言自己唐突了。“无妨。”晏时和和气道:“这么晚了还过来打扰赵大人休息,本就是我们不对,只是我那小师弟年纪尚轻,在杭州又是人生地不熟,我们实在担心……”“宴公子哪里的话,人在杭州丢了,便有我杭州府一份责任。本官这就吩咐下去,让当差的衙役都去找找,还请宴公子详细说说走失的那位小兄弟有什么特征。”“我这里有他的画像。”晏时和垂眸,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打开以后从里面倒出一张画卷。这……什么师弟还要随身带着画像。赵知府心里虽有些嘀咕,面上倒是没有显露,招来当差的衙役过来看画像。他自己也跟着看了一眼,赞道:“这位小兄弟当真是一表人才。” 夜间出逃冬日里难寻几片绿叶,院里的花草树木全都光秃秃的,陆宛扯了一把喂马的草料拿来喂兔子,大白咬了一口干草,嘴巴蠕动两下,又给吐了出来。陆宛不死心,重新抓起一根干草棍,在大白鼻子上戳了两下。大白后腿一蹬,躲得远远的。马厩里的马打了个响鼻,嘴里嚼着干草,发出沙沙的声音。陆宛正要起身将自己扯出来的干草放回去,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肖珍腰间系着一条红穗,上面绑了两枚金铃,红穗随着她的走动摇摆,铃铛碰撞发出脆响。她打开手里的纸包,弯腰凑到陆宛面前,“公子,用这个吧。”被她捧在手里的是几枚墨绿色的饼子,散发着草叶的味道,估计是用青草压制而成。陆宛站起身,接过草饼道谢。他被困在这处别院七日有余,自武林大会开始后江雪澜和楚寻真便没了踪影,平日里能见到的人除了护卫和丫鬟便是肖珍。肖珍的嘴极严,陆宛从她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来,便逐渐放弃了从她这里套话的念想。他把零散的干草洒进马厩的石槽里,盯着低头吃草的马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这几日,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肖珍无言,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屋檐。“陆公子,”她的嘴唇分明没有动,陆宛却听到了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像是闷在肚子里:“今夜子时后,在房中等我。”自武林大会前一夜之后,陆宛再没有见到过江雪澜,与他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楚寻真。院子里倒还是那些面孔,除去肖珍以外,陆宛全都叫不出姓名。他本以为门外的守卫撤去了,不料那一日他尝试着出门走动,刚走出拱门,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黑衣人,语气幽幽,问他有何吩咐。这人出现的悄无声息,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影卫,负责看管他的。这处院子十分安静,想来距离城中应当有些距离,陆宛出不去,也没人为他传递消息,实在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样子了。武林大会集齐了天下Jing英,各门派的佼佼者都在,江雪澜虽恢复了武功,可也实打实的中过毒,即便恢复得再好,终究是回不到全盛时期。更何况,就算他没有中过毒,身上没有伤,也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那日在房中见的最后一面,他见陆宛落了泪,便对着陆宛保证,武林大会上,他绝不会杀人。陆宛不信他。他被江雪澜骗过很多次,再也没办法相信他了。夜深。一道纤细的黑影举着一根蜡烛出现在陆宛房门外,昏暗的烛火将人影映在窗纸上,陆宛刚要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的影子变成了两个。他在房中停下脚步,听到门外有细微的交谈声。也不知肖珍说了什么,另一道影子在原地晃了晃,无声且迅速地跃走了。这几日天晴,无雪的时候,月色总是格外皎洁。肖珍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另一只手拿着蜡烛进门,她脸上未施粉黛,瞧着十分素雅。见房中燃着灯,于是将自己手里的蜡烛熄灭了,回身关好房门。“陆公子,白日里你说心神不宁,晚上睡不好觉,我来给你送一碗安神的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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