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家里的时候,还对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耿耿於怀。进门时看到那棵周围掉着树屑的圣诞树,就想起苏恩浅在那兴奋打殭屍的模样,他怎麽会料到她回到学校就变成了鹌鹑?
他用手机拍下那棵丑不拉机的圣诞树,放大了那些不知名的泡沫食物装饰,打算在自己的stagra上发布一个新的主题,叫做#某人神奇的世界观。
妈妈在厨房忙进忙出,出来时瞥了他一眼,他以为妈妈会问他「怎麽没有跟恩浅一起回来?」或是「恩浅呢?」之类的话,殊不知她恼火地唤说:「看你娘我忙成这样了,还不来帮忙?」
「蛤?哦……」魏哲深茫然回应。
一尾鱼在洗手槽里垂si挣扎地颤动着身t,魏妈拿了一把小刀给他:「帮我刮鱼鳞,刮乾净点。」说完转身就去看那正在熬的汤。
第一次面对活鱼的魏哲深觉得妈妈也怪怪的,明明以前两个人生活的时候,她都是外卖、泡面了事。昨天的饭大多是苏恩浅做的,她负责打下手而已,但今天是搭错了什麽线?她亲自下厨?
「今天是什麽日子吗?」魏哲深把鱼放在砧板上,准备跟牠大战三百个回合,半si的鱼生命力还是极强,时不时滑走,挣扎时腥水弹到自己脸上,弄得他好生烦躁。
魏妈看不过眼,拿着大刀过来,用刀背敲晕了那条鱼,「什麽什麽日子?普通日子啊。哎,你洗手了没?手脏兮兮的,晚上恩浅吃完肚子痛怎麽办?」她打开水龙头。
「苏恩浅?你在做饭给她吃?」魏哲深皱起眉头挤了一下洗手ye,看着堆满流理台的菜,深觉不可思议,苏恩浅是怎麽让妈妈一夜之间转变的?
「对啊,顺便做给你吃。」魏妈自己快速刮起鱼鳞,剖开了鱼肚子,取出脏内脏:「她年纪小小的,就要出去打工,不容易,回家还一屋子冷冰冰的那怎麽行?」
打工?魏哲深张了张嘴巴,原来她说她很忙,是指放学要去打工吗?那麽「放学症候群」是不是也跟打工有关?
「她不是有政府补助吗?怎麽还要打工?」魏哲深擦乾了手,转去帮忙将豆角摘段和ch0u丝。
「傻儿子,政府补助顶多只到她十八岁,谁会补助你一辈子?」魏妈叹气,在鱼身上划了几刀,宛如看破了世界的每条轨道。
魏哲深别过头思考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一点什麽,只是还是有点不相信,不相信苏恩浅这个小p孩竟然十六岁就要踏入社会了。
「我看你整天那麽闲,反正也不用怎麽学习,不如你也去打工好了啦,也好让外面的人治治你这个小p孩。」魏妈拿走他弄好的豆角,再用清水洗了两遍,在锅里加入油,爆香了蒜和姜,准备加入鱿鱼一起快炒。
魏哲深装耳边风,掏出手机:「喂阿怀,吃j吗?」走出厨房。
苏恩浅并没有回来吃晚饭,魏妈说留了一部分饭菜等她下班回来再用。
「我等一下吃完再去赶连载的稿,她大概十点半从市区下班,回来十一点左右,你四十五分就去把菜热一下,反正你也是打游戏而已,没那麽早睡。」魏妈看透了他的生活作息,快速扒完饭,放下碗筷,过来弄乱魏哲深的头发。
「碗也洗一下,乖。」吩咐完,打了个饱嗝,魏妈就回房间了。
魏哲深摇了摇头,有个我行我素的妈妈他早就习惯了,只是现在屋子里多了一个雌x生物,看来他不止要帮妈妈日常善後,还要听母亲大总管的话,一并照顾苏恩浅。
时间流逝得很慢,魏哲深今天t育课足足跑了三十多圈,身心俱疲。
吃完一局j,他直接在房间里睡到十点半闹钟响,在床上翻滚到将近十一点,才去微波炉前把菜加热。
看着微波炉里那橘se的灯光和慢速旋转的回圈,他打了好几个呵欠。如同几亿光年过去,饭菜终於热好,他用碗碟夹把菜se一一放到饭桌,再舀了一碗热汤,依妈妈的吩咐打开了大门。
今天雪虽停了,寒风依旧刺骨,家里有暖气,他一时大意没有穿外套,一开门冷风就贯进身t想要与他合二为一,冷得他牙齿、身t都在发抖。
他在门口贴上一张便利贴:「恩浅辛苦了,帮你留了饭哦,趁热吃!——魏妈和哲深」
便利贴是妈妈提早写好的,r0u麻si了,写自己名字就好了,偏偏要加上他的。他用胶带把便利贴黏好,深怕苏恩浅会看不见,要是她直直就回房间梦周公,就浪费了妈妈和自己一下午的辛劳了。
关门时,他看了一眼外头,黑夜把雪衬托得更加的白,路边几盏昏h路灯看起来很孤独,除了风声、狗吠,一路上什麽都没有,这样的夜里独自回家,nv孩该会怕吧?
慢着!他管她怕不怕,跟她很熟吗?莫名其妙。
他用力关上门,回到房间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盖上。睡到後半夜,不知道为什麽有了灵异感,他被一阵喘息声惊醒,那喘息急促又吓人,像是什麽在悲呜。
这屋子果然跟苏恩浅的倒吊芭b一样邪门!
他的被子在熟睡中不知不觉被拉到肚皮,脚露在外头很y凉,如有风扫过脚底,他快速把脚ch0u了回去。
促呜声不断,貌似是有什麽奇怪的生物进来了。他摀住耳朵,开始数羊,眼睛紧闭到生成了放s的皱纹,最後在被窝里喘不过气,忽然暴怒,拿出自己动漫节买的一把b真长剑,一鼓作气冲出房门。
他板着脸,拿着剑故作镇定地在屋子乱指一番,没看到可疑人物,视线一个转移,倒是看见在沙发前倒地的苏恩浅。
她张大眼睛,背缩了起来,不停在喘着气,好似有什麽堵住了她的呼x1道般痛苦,她看向魏哲深,伸出了手。
魏哲深捏了自己的脸一下,确定不是在做梦後,上前去拍了拍苏恩浅的背,想起晚餐有鱼,问她:「苏恩浅,你噎到了吗?」怎料她喘得更厉害了,像是要把自己全身都ch0u空,她双眼里都是红血丝,无法言语,只能急迫地指着一个地方。
电视机下面,装满恐怖游戏片子的柜子。
他就知道,《安娜贝尔》里也是因为有邪灵附在娃娃身上,他记得苏恩浅有几只童昕哥哥新送的游戏碟片,一定是那些片子有邪祟!
魏哲深慌了,智商并不在线,意会到什麽,便一骨碌爬起来敲着妈妈的门,还真是以为有什麽怪力乱神。「妈!苏恩浅中邪了——」
猛烈的敲门声让魏妈摘下耳塞,见儿子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苏恩浅则倒在客厅的地板,摀着x口疾喘。
「你才中邪了!她哮喘发作!」魏妈大步流星地来到苏恩浅面前,问她:「恩浅,告诉我,x1入器在哪里?」
苏恩浅还是指着那堆恐怖片子。
魏妈明白了什麽,马上去翻那片子底下的一个ch0u屉,找出一个x1入器,塞到苏恩浅的嘴巴里,耐心说:「x1气……呼气……」
魏哲深吓坏了,站在一边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有眼珠子转来转去,後来还跟着苏恩浅的呼x1频率x1气吐气,倒是平复了自己心脏跳动的速率。
苏恩浅边x1边落泪,千钧一发之间,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而无助旁徨里有人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情绪抑制不住激动起来,ch0u嗝声不止。
「恩浅乖,不哭不哭,阿姨在,不怕。」魏妈哽咽地让她躺在怀里,引导她平稳呼x1。
好久好久,久到苏恩浅都快忘记了,温暖怀抱的感觉,那b毛地毯还软绵绵的身t,那让她能安心入睡的耳语,她慢慢松开了呼x1器,累得睡了过去。
魏妈和魏哲深紧张地看着恩浅,在她传来匀长的呼x1後,才卸下了心头大石,崩紧的神经得以缓解。
「想你们,好想你……」苏恩浅在魏妈怀里传来梦呓,眼泪像珍珠一样淌过她的脸颊。
这样的她让人好生心疼,魏妈x1了x1鼻子。
魏哲深看了一眼妈妈怀里那弱小的nv生,心里竟生起了异样的疼痛。
苏恩浅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巨大的冰场,她穿着爸妈买的天蓝se考斯腾注1,裙摆上有耀眼的金丝,手袖上是晶莹剔透的钻石,在一片白茫茫里如芭蕾舞者一样直立旋转着,优雅自在。
爸妈就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她,微笑自豪的神情。
他们身後是落羽松森林,冬天的落羽松会渐变;橘h、绯红,一排如夕yan般美丽的风景,就映在苏恩浅的眼底。
她跟爸妈说,她也想要一件这样的考斯腾,橘红se的,一定能yan压全场。
爸妈笑着说好,苏恩浅也笑了,蹲下身抱着自己快速旋转起来,冰刃划到地面时的撞击声好好听,看着地面的冰里有碎裂的花朵,她觉得好生美丽。
突然有碎裂的声音,她在冰上忘我时听见了无数个碎屑声,像难得一家人出去烧烤时,炭火与炭石燃烧的声音,零零碎碎,清晰於耳。
落羽松林的远处传来火光,空气被夏天的日光烤得沸腾了,蓦然筑起了一道透明屏障,屏障变成巨墙在发烫,灼热的。
她惊惶地看着爸妈,他们幽幽地笑,和苏恩浅挥手说:「我们得进去,你才有新的滑冰服。」眼里有雾气,b平时出差离别她时还忧伤。
「不要!」苏恩浅惊呼。
那对身影头也不回地往着火的森林里走,她迈开步追了上去。
地面的冰都不见了,变成灰土,她穿着冰鞋,步履艰难,脱下冰鞋,发现地上都是玻璃片,她不顾一切踏上去,感觉有无数刀子进入脚底,剧烈地痛。
「好痛……」落羽松林前突然长起了长长的杂草,在禁止她通行,鲜血染红了她的双脚。
她哭着前行,想拨开草,想拔掉它们,它们却在一瞬间幻变成玻璃柱,划破了她的双手、她的身t。
她的考斯腾染满了鲜血,b落羽松森林更深、更夺目的颜se。那鲜红是惊怵,是绝望悲痛,是日日夜夜跟踪,不曾隐形的怪兽。
爸妈的踪影再也看不见,连同那座落羽松森林变成灰烬,如寒灰散在空气里,一切仿佛只是秒间,又恍若痛苦了好几百年,像气球承受不住气压,爆炸了。
「我不要——」苏恩浅从床上惊醒,头发和枕头都sh透了,泪如雨下。
她大口喘着气,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不在客厅那张能模拟爸妈怀抱的安慰毯上。
忽然门开了,被做成迎接机关的倒吊芭b掉了下来。
「恩浅?你还好吗?」大抵是听见了她的喊声,站在门前的魏妈神se里明显泛着担忧。
苏恩浅点点头,脑海里有一个朦胧的画面,昨天晚上,她好像发病了,是魏妈抱着她,帮她找x1入器……
她起身走向洗手间,凉水洗脸,唤醒心神,平复梦魇。
走出去,看在沙发上穿鞋的魏哲深,想起昨晚他拿着一把长剑对着她。
见他此时不知所措的表情,苏恩浅知道昨晚发生的不是梦,魏家母子发现了她哮喘的病情,且目睹她的狼籍,甚至帮忙把她从鬼门关拉回去。
她呼了一口气,那是她最不想被知道的秘密,无奈同一屋檐下,肯定会有病发的情形。
一瞬之间忽然又有「幸好。」的心情,幸好没有如她预想那样,终有一天,会一个人孤独si在屋里。
「抱歉,昨天给你们添麻烦了。」苏恩浅小声说着,郑重鞠躬。
魏妈连忙扶住她双臂,这孩子突然行礼,可把人吓坏了,「不麻烦、不麻烦!恩浅你不用放在心上。」
见她一脸忧愁,魏妈扯开话题说:「那个,现在a市流感挺严重的,昨天阿深说你们进学校都要量t温,把t温记录在学生手册,然後给门口的训导老师检查,是吗?」
苏恩浅颔首:「是的。」杏眼圆滚滚的,漾着单纯,全然未想魏妈这番话有何弦外之音,以为是向她这个旧生提问罢了。
「那你手册拿出来,以後阿姨帮你签。」魏妈的双眸没有透出太多情绪,眸子很通透,苏恩浅能从她瞳孔里看到映照着的自己。
心里一阵暖意,眼眶热热的。
学校是她害怕的地方,只有班主任iss李和t育老师rh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她的病情。她不愿多提,不想向每个人都解释,解释她没有爸妈,没有人会陪同自己参与家长会和亲子陆运会,更不会有人帮自己的手册签名。
所以从来都是自己签的。
她没有拒绝,面对魏妈那温柔的脸庞她总是无法拒绝,像有魔力,她一直觉得魏妈跟自己很亲近,一点都没有陌生感。
魏妈接过苏恩浅的学生手册,家长签名那栏用草写签着「sci」,她的心颤了一下,曾经画过一个短篇漫画,少nv流浪义大利遇到白马王子,为了这部作品,她特意去学习过简单的义文。
「sci」,义文的意思是对不起。她不知道为什麽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会天天用这句话来假冒家长签名,是在谴责或忏悔什麽吗?
没有多问,魏妈0了0苏恩浅的头发,柔软的,乖巧的孩子,把探热机塞到她耳朵里:「三十六点五度。」填上数字,签上白雪两个字。
「走了。」魏哲深睐了苏恩浅一眼,背上书包。
苏恩浅不免疑惑,你要走你就先走,跟我说做什麽?眉头才刚皱起来,魏妈的浅笑声就传来,她握起苏恩浅的手,把学生手册还给她。
「我呀,觉得该让阿深和你一起去上课。」
「快点,慢吞吞的。」魏哲深折身,露出一脸不耐烦,耳根微红。
想起他昨晚敲魏妈房门说有邪祟的模样,苏恩浅觉得自己说不定就真的中了邪,像殭屍会忍不住袭击人类,而她总会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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