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是一个昏黄的傍晚,微微有点小雨,我一个人呆在光线昏暗的寝室里。
一个人发着呆,想着拔不高的成绩,想着处理不好的人际关系,想着对我抱着期待的父母,想着不那么明晰的未来。
然后我听见了收雨伞的声音,敲响寝室门的声音。
好像梦里就是有那种命定的预期。我看见是她。
清晰的她的脸,微微的内双,一双明净的眸子,向上翘起的唇角,微翘的黑色短发,灰色的短袖。
我应该惊讶见到她,两年未见的人。好像吃了只有皮的柠檬片一样,酸涩难言的感觉在不知名的地方荡漾开。我希望她说点什么,我又不希望她说点什么。
她清瘦的身影只是往房间里一闪,朝着门外抖一抖伞,雨珠粒粒颤落敲起地上的灰尘。
我的心也在颤抖。我想问她她的病怎么样了,我想问她为什么忽然出现在学校里,我想问她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我也想问她她来这里是不是来找我的。我想问
她没等我问出口就先出声了,眼睛嘴角都是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是偷溜进来的哦,”语调上扬“找…一个人。啊但是先让我在你这里躲一下吧,雨好大”
我看看外面,雨确实下大了。可是她是来找谁呢,她没说我就没问,一直到夕阳沉下去,她终于告诉我她要走了。
那些蝴蝶好像又开始在我的胃里飞起来,我希望她不要走,我希望她不要走,我希望她不要走。她走到了门前,好像是想回头,我想要像她的背影伸手。
而梦在那时候开始模糊,她转过来的脸模糊不清,地面似乎开始崩塌,我感觉到我在坠落,眼前越来越明亮。
然后,我醒了。一棵老樟树下。想想倒也不是三年前了,反复做关于她的梦的时候。
为什么又想起她呢?是因为樟木吧。
认识她的第二年我鼓起勇气去送她生日礼物,在她的寝室门前转了三圈,捏着那块樟木块。正准备走掉的时候她恰好开了门,我已经记不清我们具体的对话了,只记得那时候我犯了结巴,只是一个劲地重复“很香”“很香”,我想我不只是想说那块木头很香,也不是想说那片木头很香。
她有很多朋友,她也有很多礼物。在那些包裹Jing美的礼物前,我的那片破木头显得是多么可笑。所以我做了更可笑的事情。我想起口袋里有两颗石头,上面有一些金黄的矿石样的东西,光线下还挺闪的。更小的时候我甚至为了这两颗小时候和发小闹过矛盾,好像那时候这就是我能拿出的所有了。
我把那两颗石头塞进她的手心,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乱乱的话,然后又只记得她说“谢谢你把珍藏这么久的小石头给我,我会好好保存的”。灯很暗,我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或者我是什么表情,我只觉得又想逃离,又想留在那里。
其实我还留了一颗给自己,不过到了今天它居然已经锈蚀了,我想另外两颗应该也不会再有它们唯一值得多看一眼的地方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块木头到底香不香。他们总说樟木是有一股它的香味的,所以我抱了那么点侥幸的,希望它是香的。
不过即使我没有嗅觉这种东西,我也相信她是香的。看见她,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几乎要停止。我想她的身上一定一定有一种让人着迷的香味。
时隔了好久好久我感觉我好像还是忘记不了她。
她的脸在记忆里总是模糊的,可只要见到,哪怕有百分之一和她相像的人我又能马上想起她的脸,她的眉,她的唇,她的眼。
我还是很喜欢她。
我又有一段时间梦不见她。
所以我努力制造了关于她的梦。
我设想是在Yin暗的地下室。花上百来块租来的地下室。
我用药剂迷晕那时候十几岁的她。让她躺在唯一的那一张床上,唯一不被下渗的水侵扰的地方。我把门从里面锁死,砸坏那把锁,把我和她,永远,困在这里。
这里面没有一点灯光,浓稠的黑包裹着一切。
我撕掉她手上的胶带,躺在她的身边,让她的手能够环住我的腰。我轻轻的搂住她,第一次那样搂着。
心里涌出一些奇妙的感觉,有一点酸,又有一点甜,像是什么勾兑饮料的味道。
我希望她不要醒来,我希望我也不要醒来。
我想我是近乎痴迷地看着她。黑暗里看不清形状的她。
我用手抚过她的鬓角,抚过她的眼睫,抚上她的唇。她的脸好像又明晰起来,阳光下褐色的眼眸,清晨翘起的发梢,即便是回忆里的她似乎也从未褪色,只是我看不清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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