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城安置好的那个下午,陈开生请他们一家人过去吃饭。
来接他们的是陈家的司机,孙语潭感觉出妈妈有一点紧张,因为上车之后,妈妈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她用点力气回握,朝妈妈做了个鬼脸。妈妈噗嗤一笑,拍了她一下。
孙语潭放松地坐着,时不时的往外看,海城是沿海城市,街道风物与邵城完全不同,她觉得很新奇。
汽车在通过一道铁制大门后,开了一会儿,停在一片茵茵草地旁。草地上有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有修剪合度的灌木丛和鲜花,他们由人领着,绕了好几个弯,才走到一栋漂亮的小洋房前。曾歆筠居然等在台阶的罗马柱旁,一见他们便笑了,请他们进屋。苏南没想到会被人如此礼遇,一下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曾歆筠倒很亲切,问他们一路过来是否习惯。
陈开生也在家,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孙语潭乖巧答完和自己相关的话题,有点放空,大人的家常闲话风一样穿过她耳朵,什么也没留下。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看见窗外晚霞满天,画一样美不胜收。曾歆筠注意到她目光,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孙语潭求之不得。
“别走太远了。”妈妈叮嘱她。
“哦。”孙语潭知道妈妈是怕她玩到忘了饭点叫人等,“放心啦,我就在附近。”
“晚一点没事的。”曾歆筠说,“我儿子说跟人踢球,也还没回来呢。小潭,你如果看见了,帮我叫一声。”
“好。”
“他今天穿一件湖蓝se的短袖,浅se的k子。”
“好。”
孙语潭出去之后,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这儿建筑稀少,视野开阔,很容易便看见屋后坡下有个足球场,男生们在其中追赶奔跑。
她看了一会儿,顺着迂回的小路绕下去。
在邵城时,班上的nv生偶尔也会结伴去看球,说是看球,目光却不怎么落在球上。孙语潭对球也没什么兴趣,她打量着场上的几个男生。陈家的儿子很好认,高高的,头发已被汗sh,五官有一种很锐利的帅气。他跑动时衣服灌了风,鼓鼓的,像漫画里的少年。
孙语潭忽然想起她忘了问名字,那她该怎么叫呢,几次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于是g脆在草坪上坐下,少年们却鸣金收兵了。有人朝她看了几眼,陈家儿子则直接走了过来。孙语潭拍拍pgu起身,在他走近时抬手打了招呼:“嗨。”
他却好似没听见,就那么目不斜视地经过她。
真傲慢,她想。
如果只是这样,孙语潭倒不至于耿耿于怀这么久。
陈锐进屋便直接上了楼。孙语潭忘了她为什么会站在门外,却清楚记得是因为什么而屏息。
她听见陈锐不耐地问:“这种人到底还有多少?”
曾歆筠:“她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带到这里来?”
“你爸让带来的。”曾歆筠说,“之前那些人,你爸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是她爷爷对爸爸有恩。你客气点。”
“哦,那新鲜了。”陈锐刻薄道,“挟恩图报啊?”
不知是梦境开了视角,还是记忆在添砖加瓦,陈锐嘲讽的表情可真清晰啊。孙语潭局外人般看着十五岁的她霎时收了笑,局促着不知该走该留,而下一秒,陈锐看见了她。他唇角一g,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全无半点不自在,好像一点不介意叫她听见他对她家的品评,也不意外她会在门外,孙语潭甚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点“果然人品堪忧”的意味。他以为她故意偷听。
孙语潭嘴唇张开又合上,她放弃辩解,也朝他一笑,转身便走了。
此后三年,两人在同一座校园里做同学。楼道、c场、小路上难免碰见,出于礼貌,孙语潭总会先打招呼,当然,孔雀陈锐是不会回应她的。最多骄矜地点一点头。
孙语潭挺能理解陈锐。她在这天回去之后留心过陈家的事。终于b较完整的知道了当年的旧事和这几十年来陈开生的“冷漠忘本”。
山雀窝中一朝飞出金凤凰,也没法一剪尾甩脱过去。那些昔日未曾善待过陈开生、名义或血缘上的亲人,在听说他发达之后,一个个倒厚着脸皮来要提携讨好处了。
而陈开生是一点也不介意名声的,他记仇得很。心情好了见一见,忙起来叫人等到天荒地老也不理。最被人诟病的,是他连亲娘都不管,每年打发点钱便了事。
陈锐出生时陈开生已过而立,娇妻稚子在怀,事业又如日中天,更无闲心管闲事,便让保安将邵城来的一律截拦在外。可总有那么几个不si心的要大张旗鼓来闹,虽然闹得再难看,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语潭想,她要是陈锐,旁观这样几出贪婪造就的闹剧,“叔伯”们的丑态,也要烦不胜烦极尽鄙夷了。
可她家没有呀。
真的没有吗?孙语潭坐在桌前,心中警铃响了一下,她家暂住的房子可是陈家的。陈开生说这层楼两套房他家早期住过,后来搬走便一直空置,让他们先住一段。于是他们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陈锐轻视的表情冷不丁闪现,孙语潭的脸垮了下来,她合上笔下的初升高练习册,嗷呜一声扑到了床上。
果然不该来海城。孙语潭真是怕了这样的w名。打定主意要对人敬而远之。
这一远就快十年。二十五岁的孙语潭自然坦坦荡荡。她穿着睡衣下楼买早餐,海城的早点丰富多样,于她又阔别已久,光是从一张张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圆桌穿行而过,她的待点名单便列了长长一串。
明知吃不完,她还是忍不住贪心,多点了几样打包带走。
站在门口翻找钥匙时,她听见身后门锁转动的声音,讶异回头,陈锐从中走了出来。他看见她也十分惊讶,站在原地反应了下才道:“今天不上班?”
“嗯,过几天再去。”孙语潭没有过多解释。
“要我帮你拿吗?”陈锐朝她伸出手。
“不用不用。”
孙语潭让到一边,陈锐也就不客套了,他走出几步又忽然回头,“这家店好吃吗?”
“很好吃啊,开了几十年了。”
“你一个人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嗯……”孙语潭拖长音,本想说吃不完,又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她不太确信地问出了口:“是吃不完。你吃了吗?不然一起?”
孙语潭从厨房找了一套新的碗碟,一边冲洗一边探头朝外看了一眼。陈锐穿着她家的条纹软拖,袖手坐在餐桌旁。面前大盒小袋摆了半个桌面,也没见他拆开哪个吃吃看。
果然是个少爷。
她走出去,将包装一一打开,坐在了陈锐的对面。
“你想吃什么?”她问。早点还在丝丝缕缕往上冒着热气。
“我自己来。”陈锐夹走一个虾饺。
孙语潭不再多话,自顾自吃了起来。
连吃几样点住饿,孙语潭进食的速度慢下来。她偶尔抬头,看见对面那人挽起的衬衫袖口,会觉得十分玄幻,他们竟然在一张桌上吃早餐,太怪异了。
她到底没办法做到完全自然,便拿出手机专注地玩了起来。
陈锐起身离开时她头也未抬,只在他一句“我走了”后应了声“好”。
收拾完桌面,孙语潭回到书桌边接着看资料。
最后一份文档拉完,已是几小时过去,孙语潭叫了外卖,吃完睡了一阵,看着时间差不多,出门去找孙念西。
顺着导航和标示图,孙语潭很容易便找到了孙念西所在的楼层,她站在楼梯口,辨认清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还未到后门口,便听到孙念西讲课的声音传来,她在看见孙语潭后嘴角弯了弯,抬手b了个五。
孙语潭点点头,靠在门边等待,她这天穿了一条卡其se的衬衫裙,裙子侧面各有一个工装风的口袋,此时cha手站着,偶尔打量回过头来看她的学生。
下课铃响,孙念西带着孙语潭回办公室放书。办公室很宽敞,只挨着摆了四张办公桌,孙念西是靠里的一张,对面坐了一个微胖的中年nv人,对着电脑在敲字。抬头看见她俩,nv人笑着说:“小西,带朋友来啊,好漂亮哟,果然美nv身边也是美nv。”孙念西和她玩笑几句才走。
“你们同事氛围不错啊。”
“是蛮好相处的。”孙念西说。她推着孙语潭往食堂走,“跟你讲,我们学校的杂酱面是一绝,走慢了都要排队的。”
所幸还没到饭点,杂酱面的窗口前只零星站了几个人,孙语潭还不饿,就只从孙念西的盘子里夹了一些过来。
吃着吃着胃口好起来,她环顾一圈,“还有什么推荐的吗?”
孙念西手一指,“那家的糯米j特别好吃。”
孙语潭买了一个过来,两人分着吃完,又各端了一杯n茶往停车场走。
孙念西将车停在了一家清吧门口,时间还早,吧内一个客人也无,昏昏然的灯光下只有一些穿着黑se侍应服的男男nvnv。
孙语潭窝在靠窗的松软沙发里,有人捧着y质的单本过来,欠身和她打招呼,是个长相俊秀的男生。她点了一杯果酒,一份清补凉,他又欠身离去。
孙念西在吧台和人说话。孙语潭便懒散地四处乱看。这家清吧的挑高很夸张,明明修两层都富余的高度,却只在中央架了高台,在周边围了一圈阁楼。整片开放空间只用枝条藤蔓做了分区。外墙一整面几乎都是隔音良好的茶se玻璃,即便坐在窗边,车水马龙声也十分微弱。
她正对着的前方有一块加高了的平台,摆了一套完整的乐队设备,有个nv生在低头调贝斯。
孙念西端了两杯酒过来,她身后跟着先前那位男生,他在桌上放了一小桶冰块,清补凉,以及几碟小吃。
“你在这投了钱?”在她坐下后,孙语潭问。
孙念西点点头,“是不是还不错?”
“蛮特别的。”
“那当然,花了大功夫的。”
“你c的心?”
“那倒没有。”孙念西老实否认,“我就负责撒钱。哎,当富婆可太爽了。”
孙念西虽然和孙语潭一样,还只二十又五,却扎扎实实当得起一声富婆。她在两人初识时并不显山露水,熟的没边了才说,其实她家在海城有一栋楼,她妈分了她几层,让她学着收租。孙语潭听完愣了一下,她说:“你知道吗,我们都姓孙,又都从海城考来,也许不是巧合,而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孙念西笑倒在一边。
孙念西的男友忽然打电话来,两人隔着话筒腻歪了好一阵。挂断后她看着孙语潭似笑非笑的神se,轻咳两声,“你在海城待多久?”
“十一月底,参加完毕业典礼直接飞棠城。”
“谈恋ai吗?我有几个学生特别帅,反正只待几个月,找这种季抛的最好了。”
“打住啊,你自己看上的我就不夺人所ai了。”
“说真的。”孙念西靠近她,低声问:“你跟你老板有事没事啊?”
孙语潭无语地看她一眼,“你说周述鑫啊,我疯了吗?还是你疯了?”
孙念西大笑,她说:“我现在想起你们伯乐遇千里马那一幕都觉得好笑,太好玩了。孙语潭,那天的展会,你真是夜空中最亮的星,闪瞎眼。”
“你这什么鬼形容。”
“多贴切。”
那场展会在大三暑假,她们拿了老师的推荐去做商家和外宾间的翻译。快中午时分,孙念西负责的展台来了一对澳洲夫妇,交谈几句后孙念西开始冒冷汗。这对夫妇已经不只是一般澳洲口音所有的的缩词短音,还夹杂着不知哪儿来的古怪语调,她听得非常吃力,急忙冲孙语潭使眼se。
孙语潭过去解围,顺利送走夫妇后,周述鑫上前搭话。他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以谈合作为由,请她和她的好友共进午餐。席间,他给她们看了几个视频,视频主角是他自己,有时在风声鼓噪的高空跳伞,有时在五彩斑斓的海底深潜,还有看着惊心胆颤的自行车越野。两人一边看一边接二连三的发出惊叹声。
收了手机,周述鑫说明来意,讲他正在筹建极限运动俱乐部,想邀请孙语潭做他澳洲跳伞的随行翻译,负责与澳洲工作人员的接洽。
这样眼花缭乱的刺激孙语潭从未接触过,她虽然被x1引了,却还没有昏头,便问:“可是澳洲的负责人常年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应该很专业。”她看不出有什么非她不可的必要x。
周述鑫笑了,“是的。他们没有口音。但我想去其他地方走走看。而我之前聘请的翻译,履历加上特殊x,收费都十分昂贵,玩的时候无所谓,现在自己做生意,总要开源节流。孙小姐,这是我作为一个穷老板的考量。当然,”他摊手道,“这绝不是要薄待员工。你的专业素养和临场反应都很出se,我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期待能和你长久合作,酬劳方面一定不会叫你失望。如果还有什么顾虑,尽管提出来,或者加在合同中。相信对孙小姐来说,这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孙语潭就这么被忽悠着上了船,全程紧张又兴奋,回了校还觉得意犹未尽。毕业之后时间自由,孙语潭更加随心所yu地跟着周述鑫满世界飘荡。两人相处一久,孙语潭就发现周述鑫远没有最初接触时表现出的正经靠谱。
他早期没那么忙,玩心又重,常常会手把手教孙语潭冲浪潜水,耐心起来和蔼可亲,闹起来又十分可恨,是一位叫人ai憎交织的老板。好在老板正事上从不胡来,孙语潭眼看着他地图上的小红旗一面面增加,快要cha遍全球各大胜地。各地门店也已成熟,她能起的作用就有限了。再加之她内心对这类生活开始审美疲劳,心中便渐渐萌生去意。
再往后,在瑞士圣莫里兹滑雪场,孙语潭偶遇了大学时非常亲近的贺楠学姐,两人喝着酒尽兴聊了一场。贺楠听她说了当下的困惑和犹豫后,建议她跳脱出来试一试,玩笑自家公关部欢迎她加入。孙语潭虽然心动,也不至于把玩笑话当真,还真厚着脸皮靠关系入职,就又捡起书本,打算先镀一层金。
“其实那时候我好羡慕你。”孙念西说,“那天回去我一直在想,机会果然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哎,我记得你是因为一个什么同学才去研究口音的,是不是?”
“对,高中同学,刚去澳洲那一阵几乎天天吐槽,耳朵都要长茧,我就专门看了下到底多奇葩。”
“他现在回来了吗?”
“应该快回来了。其实也不全是他。你记不记得有一次讲座,一个做同传的学姐分享经验时特地讲到口音问题,说她在这上面栽过大跟头?”
“有一点印象。”
“那位学姐才是我的动力。不过,孙念西,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明明一心就想回海城当个包租婆。”
“不要乱讲话啊,我现在是个大学讲师。”顿了顿,“以及投资人,以及包租婆。”
“你学生有英语特好的吗?”
“还别说,虽然学校只是个普通二本,但偏科严重的人才还是有几个的。”
“那你回头把我微信推给他们。”
孙念西点点头,她双掌一合,“啊,我想起件事。我有部电影一直想去看,都没找着人陪。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电影?”
孙语潭没意见,孙念西兴冲冲地打开购票软件,翻了一下表情不太好,大概电影已接近下映期,影院都没什么排片,今日仅剩的一场要么时间不好,要么只余几个边边角角的座位。
“那就明天看呗。”孙语潭说。
“也行。那我现在把票买了。”孙念西翻了翻,“买海都影城的吧,那里座位宽。可是明天就排了两场,中午一点多和晚上七点多,晚上吧,我下午有课。”
“好。”
。
唐诺看着热热闹闹、刷得飞快的屏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无人明说,但话里话外意思明显不过:向珈钰就是冲着陈锐来的。而陈锐这几年来的洁身自好,便成了痴心不改苦守寒窑。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也不能怪他人浮想联翩。要怪就怪他老板和向学姐的关联度太高,提起一个,很难不想起另一个。
放在以前,他也是这之中看热闹的一员。可自从他知道某不知名邻居的存在,剧情便发生360度的转向。他老板痴心不改是真,nv主角却另有其人。至于向学姐,兴许是发现陈锐移情别恋,才会气得一走了之。唐诺想起向珈钰强势自信的x格,又深深叹了口气,她如果真的是为了陈锐才卷土重来……他发自内心同情她,已经清楚预见到了她的碰壁。
毕竟他老板,最近正被恋ai冲昏头脑。
表现在什么方面呢,别的也没什么,就是说话没那么刻薄了,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还知道要勉励安抚了,脸也不总板着,打招呼还时不时带点笑模样。估计此时发下调查问卷,连保洁阿姨都要夸一句,陈总像春风一样和煦温暖。
有主管怀疑陈锐突然采用怀柔策略,是要憋什么大招,越想越慌,悄悄来跟唐诺探话。唐诺让人放心,捡来的好日子不过白不过。
最好陈总和他邻居平平顺顺,白头到老。
可惜生活总要起波澜。
一次招商酒会上,唐诺正有一搭没一搭和旁座人闲聊,一抬眼看见二楼栏杆边倚着位熟人。她穿一身剪裁合度的米se西装,jg致小脸光彩照人,可不就是向珈钰。
她也看见了他们,微微一笑,抬脚走下楼梯。
唐诺眼观鼻鼻观心,想着以不变应万变,倒要看这两人怎样过招。不料向珈钰先拿他开刀,一走近便直接将手搭在了他肩上,“小学弟,给个方便?”
寒暄都省了,直接切入主题,真是她一贯的风格。唐诺在校时也跟着向珈钰学过东西,一句学姐不白叫的。这下她拿辈分压人,他确实无法招架,陈锐看过来,“你去找一趟小汤总。”
唐诺退下,向珈钰施施然坐在陈锐旁边。
陈锐继续看着台上,好像全然不知有人支着下巴盯住他看,也丝毫不觉被这样专注的目光笼罩会不自在。
“陈锐。”她叫他,“你好没礼貌,看见前nv友,招呼都不打一声的。”
陈锐:“这不是对前nv友该有的礼仪吗?”
向珈钰:“你现在单身吗?”
“不单身。”
向珈钰不信,她玩笑似的说:“哎,你知道吗,大家都说你是为了我守身如玉。”
“你不这么认为就行。”
“你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是生我气?”
陈锐偏过头,挺莫名的看她一眼,“生你什么气?”
向珈钰耸耸肩,“我瞎说的。陈锐,如果你依旧一个人……”
陈锐打断她:“等结婚我请你喝喜酒。”
向珈钰吃了一惊:“结婚?你和谁结婚?”她为什么一点没听说?
“当然是和我喜欢的人。”好歹也与她亲吻拥抱过,他却把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向珈钰被打得措手不及,她没有再问下去。陈锐也像没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愣怔,起身去了别处。
于是向珈钰知道陈锐是故意的了。他看穿她打算,不是故意对她残忍,只是推开她。推开她而已。向珈钰闭了闭眼,庆幸未将话说到最后一步,可这又有什么分别?她自嘲一笑。
一忆起陈锐脸上柔和又坚定的神情,向珈钰的心中便多塞一团棉絮,一直堵到她鼻口发酸。从前她费尽心思,两人才在一起,因为课业重叠,日常总在一块,在外人眼中是焦不离孟的一对,可惜内里冷暖自知。她欣喜过后,也怀疑陈锐不ai她,可陈锐也没有别的人好ai,她就安慰自己,他原本就走这个路线。
之后临近毕业,她提分手,一张机票飞往大洋彼岸,两人彻底断了联系,重合的朋友却依然在,知道他们好聚好散,又看她大大方方的,便不避讳在她面前提起陈锐。说他有段时间酒喝得凶,说他在申请常春藤,好友还打赌他是不是为了来找她。可能距离一远,好与不好都变得模糊,说陈锐对她情深的人多了,她自己都要相信了。结果是,陈锐当然没有来找她,他来了又走了。同在异国两年,他们没有见过面。
几个春秋过去,朋友身边都换了几轮人,没人会再来和她说陈锐。她却不甘心,给自己找了台阶,她想,不管怎么说,陈锐前前后后只有过她一个,她就是特别的。对事的倔劲上来,她就非要再试一次。
可今晚不过重逢第一面,几句话而已,她又被拉回犹疑的二十岁,且b那时更加惨烈。
她知道陈锐没骗她。原来他会ai人。原来他ai上人是这个样子。向珈钰免不了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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