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连忙应了,容璧看着小内侍们拌馅,又交代了一回这馅怎么拌,然后慢悠悠走回了书房,进了书房,她还是微微一抖,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严信叱责着内侍:“还不把炭给点上?”小内侍慌手慌脚地吹热炭,严信亲自拿了暖垫铺在椅上。容璧在书房里踱了几步,仿佛不经意一般翻了下书架上的那本蓝皮的本子,却没有拿,而是拿了另外一本书来翻着看,十分随心所欲的样子,一边吩咐道:“之后每日这儿就点上炕吧,看书方便。”严信微微一怔,连忙笑道:“从前您不是说要节俭……白日里顶多只用手炉,这么早就点上炕……”容璧淡淡道:“如今都在院子里,不必应酬,月例也没处花,四时衣裳尚宫局自然也会做好送来,这炭上必然也不会短了的,这书房白日就点上炕。”太子这身体,得趁这时机好好养上,说什么节俭呢,净骗老实人。她可是知道,别说皇上,就是那道观里那几个女道姑,每年冬天花的炭那可多了,更不用说别的皇子公主。太子那是被那所谓俭素贤明的好名声给耽误了,如今都这地步了,还图那点名声做什么?得图实惠!他这身体就没养好,娇贵着呢,这吃饱难受饿了难受,冷了难受热了也难受的,可不得好好养一养?至少是自己在这身体里替他活受罪呢。书房在她的指挥下,在库房不知哪里找到了一层厚实的羊毛毡,给书房里也舒舒服服全垫上了,又烧上了炕,炕上铺上棉絮和暖被,瞬间温暖如春,容璧在炕桌上,围着狐裘,舒舒服服看完一本从前一直想看没看完的游记。又命人拿了纸来临字,悠悠然写了十张大字,才算停了手,在炕上做了一套五禽戏,身上微微发热,这才起了身来,将手藏入宽大柔软的棉服袖子内,慢悠悠看向窗外,窗外树木萧瑟,风呜呜地吹着,眼见着天冷了。冬天到了,就该吃羊rou了。一整支羊腿,先拿了凉水,加上萝卜、芹菜和大蒜,姜块,凉水煮开焯水,撇了血沫,又重新下锅,加了白蔻、白胡椒、白芷,白水煮着。然后调蘸料,葱末、蒜末、白糖、香油、芝麻、酱油调成酱汁,然后将煮好的白水羊rou捞出来切成薄片。沾上蘸水,一尝,味美非常。她闭上眼睛心里想,哪怕今儿再醒起来回去,今儿这顿羊rou也值了。====天一观。虽然尚是初冬,四处也已点上了炭盆,屋内暖香熏人。“吃羊腿?”
元自虚抬眼看向下边站着的内侍,内侍低声道:“是,太子今日吩咐人如何整治熏肠、熏rou,又命人细细整治了白水煮羊腿,可讲究了,如何煮,什么时候煮多久,放什么香料,白切以后如何摆,蘸料怎么调,都一一吩咐了。另外还读了一本《南疆游记》,又练了十张大字。另外还吩咐人将函宫南边竹林下的地找时间给垦开,说是要体会田园之乐,社稷之艰,还吩咐了说也可以种一些常见的药膳食材。”这内侍一身灰扑扑最低级的蓝衣,看着面容也十分普通,但回事时却十分仔细利索,将太子今日一言一行都细细说了一遍:“此外今日太子还吩咐书房里白日也烧炕,说如今不出门,月例足够,不必俭省在这上头。”元自虚笑了声:“嗯,他倒是长进了,知道将自己的份例和饮食都拿到宝函宫里……还要种菜,嗯,还有心情吃羊rou,朕倒要看看他能保持这样多久——吩咐下去,宝函宫那边的月例和饮食,衣物,都不许任何人克扣了。”一日两日,一月两月,可以吃羊腿,种菜,可以看书,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呢?元自虚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露出了一丝漠然的笑容。他这锋芒毕露锐气满满的儿子,真的能忍受这样的幽禁生活吗?他真的能一直这样伪装着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样子下去吗?蓝衣内侍垂着手一言不发,元若虚打发他下去,摸了摸袖子,忽然也吩咐下去:“让御膳房今日做一份白切羊腿来,蘸料须得细细地调,仔细做好了。”忽然也有些想吃羊rou了。 婚礼元钧也在兴奋。他幽禁已有月余,每日沉寂、冷漠、愤怒、怨恨在心中交织着,一直在小小的宝函宫内足不出户,人几乎已经快疯了,尤其是算了算时间皇姐应该已到了靖北,就越发心头抑郁。但他一直再也没有能和那个宫女再次交换身体,直到这一次,他还在寻找着这交换身体的契机。似乎是自己十分思念皇姐到了某个极点?但自己似乎每一天都在思念皇姐,想得太痛苦了,仿佛每日都无数根针穿刺心脏。还说说契机其实是在那名叫容碧的宫女上呢?他沉思着喝了一碗杏仁茶和两块热烧饼,驾轻就熟地起身跟着其他女官出去,听到了喧闹的锣鼓声和鞭炮声,这是靖北王正式迎娶王妃入王府的正日子了。他看到自己身上果然穿着严整的女官服,为了表示喜庆扎了红绣带,深红褶裙,烟粉色披帛,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重大日子前,奴婢们几乎都是通宵等候着,早早就穿好所有的衣裳。他早年丧母,皇姐又嫁出去,一直高高在上,确实没有在意过这些渺小的宫女内侍们,只以为他们是应该如此,却没想过他们……其实也和自己一样的身体,也会觉得疲累,觉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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