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雪舞苍原（七）

    二月二十一日，宣王凯旋回朝，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在上京威武门前迎接，宣王威望一时无两。

    宇文景lun回朝后，先向皇帝交旨覆命，接着又和军师腾瑞、易寒诸人忙着处理各项交接事宜，马不停蹄地忙碌了五天，才把诸事处置停当。这才惊觉，三人自回来之后，都没回过家。宇文景lun忙下令两人回府休息，两人自是推辞一番。宇文景lun笑道：“事情哪有做完的时候？本王仰仗两位的日子还长着呢，二位要是熬坏了身体，岂不是本王之过？我也要回府休息一下，正好和滕军师一道走。”两人这才作罢。

    宇文景lun和腾瑞骑着马边走边谈，此时，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宇文景lun笑道：“前面就是先生府上，可否让景lun进去避避雨再走？”

    腾瑞忙道：“王爷说哪里话？王爷屈尊，寒舍蓬荜生辉。”两人打马直奔滕府而去。

    宇文景lun和滕瑞进了腾府客厅，只见陈设简陋，厅中摆着几张旧椅子和几案，四壁萧条，只有堂屋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堂，。

    宇文景lun嘆息道：“先生也未免素俭太过了。”

    滕瑞淡淡一笑，一边让座一边说道：“寒舍简陋，还望王爷不要见笑。腾某人追随王爷，求的是能舒展抱负，成就千秋功业，并非为求一己之富贵。王爷请坐。”

    宇文景lun一边落座，一边笑道：“先生胸有大志，景lun佩服。能得先生相助，实在是景lun之福啊。”

    滕瑞肃容道：“王爷明鑑，腾某人这条命已经是王爷的了，还请王爷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客套话了。”

    宇文景lun大笑道：“好，倒是我矫情了，以后我们就不要来这套虚的了。”

    一个家仆上来奉上清茶，宇文景lun接过，喝了一口，不禁讚道：“好茶，入口甘美，沁人心脾，中原的茶果然不同凡响。”

    滕瑞微笑道：“这是我江南家乡的青螺茶，此地没有，我是托相熟的商队从华朝带过来的。小女自己用从梅花上收集来的雪水泡製的。”

    宇文景lun笑笑，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了，先生回来以后尚未回府见过小姐吧？先生不必陪小王了，先去见见小姐吧，离家这么长时间了，家里一定惦记得紧。”

    滕瑞忙道：“这怎么可以？于礼不合———”

    宇文景lun摆摆手，笑道：“先生刚还说让小王不要拘礼，怎么自己倒拘泥起来了？上次和先生说的事情，不知先生可曾和小姐提过？小姐意下如何？”

    滕瑞犹豫了一下，道：“回京之前我曾在书信里提及此事，不过尚未收到小女的回音，我已随王爷凯旋回京了。”

    宇文景lun“哦”了一声，沉yin了一下，道：“既然已经来到府上，可否请先生现在就去询问一下小姐的意思？景lun希望能得到一个准信。”说罢，目光炯炯地望着腾瑞。

    滕瑞心中甚是为难，面露难色。

    宇文景lun微微一笑，道：“先生放心，景lun并非那等仗势欺人之人，如若这门亲事非小姐所愿，景lun绝不会苦苦相逼。”

    滕瑞沉yin一下，也知始终要做个决断，便站起来，作了一揖，道：“既如此，那就请王爷稍等片刻。”告罪后，便走入后堂；

    片刻后，宇文景lun便听见后面传来了动静，隐隐听见有女子的轻轻的惊呼声、说话声和笑声。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楚说什么，但宇文景lun也听出其中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欢快。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在厅中慢慢踱步。他虽然也来过滕家几次，但每次都是直接就进了滕瑞那个书籍盈架的书房，极少在客厅逗留。此时他不由仔细地打量起这个不大的客厅，见它陈设虽然简朴，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他坐着的八仙椅前，放着一个小火炉，炉中的炭火红透，给这个小小的客厅平添了几分暖意，几案上供着一瓶腊梅，不起眼的的黄花，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傍晚，却让人感到了一丝正在萌生的暖意。

    他在那幅中堂前面停下来。那是一幅泼墨写意山水，一派迷蒙烟雨，萧疏山石，漠漠平林，上书《溪山烟雨图》。宇文景lun在书画上平平，但也看出作画者笔锋脱略，墨骨潇洒。画上题着两行诗句：“故国无非心安处，家园本是梦来乡”，宇文景lun认出是滕瑞的笔迹，便知画的是他江南家乡的风光。

    中堂前面的几案上放着一部书，宇文景lun拿起来，见是一本《兵策》。这书他早就读得滚瓜烂熟，也不为意，只是等得无聊，便随手翻开，却见书中誊写的字迹秀雅端庄，每篇下面还用密密的蝇头小楷作註释和批评。其中很多观点，宇文景lun竟是前所未见，不禁好奇心起，坐下细细阅读起来。

    那些评论，有些十分短小，如“腐儒之见”、“蠢”、“妙哉妙哉”、“于吾心有戚戚然”、“不知此腐儒当此时节，亦这般啰嗦聒吵不成，好笑好笑”或“如见作者，当与之浮一大白”等等，有些却是长篇大论，并时有惊人之句。看到有趣Jing妙之处，宇文景lun也不禁暗暗叫绝。他竟觉眼前似见一顽皮少女手捧书卷，一会儿皱眉撇嘴，一会儿嘟嘟囔囔，一会儿又拍掌大笑，他自己也不禁莞尔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