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我很想你。
写下这些字的我,和你上一次见面不过是24小时前。
也许你会觉得,乾嘛要说「想」呢,我们之间又不是隔了很远的距离。
事实上走走就到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你形容,我只是想跟你住在一起,我想每天睁眼都能看到你在我身边。
时间怎麽会过得这麽快呢?我感觉那个穿着条纹衬衫戴金丝眼镜的你坐在我对面还是昨天的事。
可我们已经经历很多了,我们同居两年,你看着我辞职换工作,我看着你一次次跳槽,我们一起逛公园,一起养花但是养不活,一起做饭。我们在客厅里喝酒听歌,我们在yan台上喝酒听歌,我们在yan台上拥抱接吻,我们在浴室里抚0对方。
在客厅那个硌得要si的木制长沙发上,你说你要给我示范,然後把手伸进我衣服下摆,单手解开我的内衣扣子,我借着酒劲。
周效章大自己两岁,在刑侦组,他是和柳琪关系最好的人,但他也不知道柳琪的x取向。柳琪总是管他叫老周。
周效章是汽车迷,这就是柳琪找他的原因,她想知道能否通过这些二手配件ga0清楚钱鹤在开什麽车。
周效章回得很快,解释说他正在加班审犯人。
但又一条微信语音「咻」一声弹出来:「你问这乾啥?帮人抓j?」
柳琪哭笑不得,说,自己在帮朋友找人。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离家出走的成年人。」
「欠钱了?」
「算是吧。」
「他开奔驰。」周效章很快回了一条。大概脑子里已经先入为主有了个开着奔驰的中年老赖形象。
但这还不够。
「s级?」柳琪回复。
周效章好一会都没回,大概在忙。柳琪接着看账号,发现其中一张展示电子鼓的照片里拍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部。是左手,放大来看,手背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暗沈,看着像伤疤。
这次该给林晓丹发消息了,问她林楚一身上有哪些痣和疤痕。
林晓丹的回复没有提到左手手背的伤疤,只说姐姐鼻梁上和眉间都有痣,此外,腹部有微创手术留下的四个刀疤。
陈琳有些惊讶,「什麽微创手术能要开四个刀口啊?」
「腹腔镜手术。」柳琪说,「文件袋里有林楚一的病历麽?」
「没有。」
还得问。
林楚一在2024年春节期间突然遭遇腹痛,就医後被确诊为巧克力囊肿破裂,随後进行了手术。
「我知道这个。」陈琳说,「巨麻烦。」
「你也有?」
「呸,我才不要,你知道这玩意是怎麽来的吗?它叫子g0ng内膜异位,就你来姨妈的时候,子g0ng内膜脱落在卵巢上,後来巨变成囊肿了。破裂的话会很痛。」
「听起来蛮遭罪的。」
「这还不是最遭罪的部分,」陈琳拿起杯子喝水,「做完手术,患者得终身吃药,一直到绝经。因为只要雌激素还分泌,它就有可能复发。」
「那也太麻烦了。」
「嫌麻烦的话,还有一个解决方法。」
「什麽?」
「生个孩子。」
「……」
「准确的说,只要怀孕,雌激素分泌水平就会发生变化,t内的巧克力囊肿就有很大概率变小。不然只要有了这给囊肿,就只能靠吃药控制,期望它不要恶化。」陈琳耸耸肩,说自己某个前nv友就有这个病,这都是自己陪着去看医生的时候听的。
「後来呢?」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167的研究生姐啊,後来跟男人结婚去了呗。」
刚说完,陈琳就发现柳琪脸se僵住了,便赶紧将话题往回拉:「所以林楚一就是生了这个病才辞职不乾的?」
柳琪低头看资料,「看她简历的话,能对的上,最後一份经理title的工作只乾了一个月,春节後就辞了。一般什麽人会得这个病?」
「内分泌失调吧,简单的来说就是累的。而且,」陈琳顿了顿,也小叹了口气,「我当时陪那个研究生姐去看了这个病,医生跟她说,就因为一直有雌x激素分泌,但是没有怀孕,再加上年轻人老熬夜……嗯,就会很容易产生子g0ng内膜异位的问题。」
「……做nv人真倒霉啊。」
「可不吗,雄x激素高也就是秃头而已,雌激素分泌高点就要开膛破肚的,还得用生孩子来调节。」
柳琪0了0下巴,好像在思考什麽。「所以你觉得……她是因为这个才去结婚的吗?」
陈琳一愣,露出扫兴的表情。「我不觉得当胆小鬼需要什麽理由。」
「好吧。」
「我说真的。」陈琳把手放在她肩头。「什麽为了编制影响不好,怕家里太保守接受不了,得吃药,其实都是藉口。本质上只是没有能力去为自己而活;又或者说本身就是个空心人,所以除了按部就班完成所谓的‘任务’,想不到别的追求。」
柳琪移开视线,白板上,照片里的林楚一举着啤酒坐在房间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
「如果只对b手部的话,」她轻声道,「这看起来就是林楚一的手。」
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效章发来的语音消息,他说自己仔细看了看,还问了车友,确定这是四眼奔驰的配件。
柳琪在搜索框里打下这四个字,看完搜索结果又给他回消息:「w211?」
周效章秒回了一句:「e280。」
接下来又是一句语音。「啊对。」
这样就可以了。钱鹤跟林楚一在巴塞罗那过着开奔驰住公寓的逍遥日子。
柳琪刚发了「谢谢」两个字和表情包,语音条又咻地一声发来。
「你要找的谁啊?要我帮你查查底不?」
那真是求之不得。
只不过,既然找人帮了忙,就还得应付周效章的寒暄和关心。
「你记不记得之前跟你玩挺好的那个小刘?」
柳琪还没听完语音就黑了脸,陈琳在一旁忍不住笑。
「赌一顿麻辣烫,他要跟你说刘思桐结婚了。」
「……你怎麽知道?」
「抖音老刷到她呗。」
「太晚了。」她拿起手机回复前同事,「我先睡了,明天再说。」
dear,
我的宝贝,我的宝宝,一一,小宝,林楚一,还有那个我不太熟的穿着hse裙子拍照的nv孩。
你说我好久没有给你写情书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此时的我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冰块已经融化了的美式,开始写下这篇情书的草稿。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给你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新工作很忙,他们说游戏公司加班也很厉害,我现在相信了。
现在好了,这个家有两个加班狂人。
每天听你讲公司的事情,我都是两个感觉,一来觉得你很辛苦,要短时间开那麽多会,做那麽多个标的方案,二来又觉得你好厉害,从什麽经验经验都没有,到慢慢的成为设计总监眼里最厉害的手下,有客户夸你,每个月都有新的成就。相b起来,我们做游戏的,想要有一个能上线测试的版本都要等好久。说这些也不是嫉妒,就是想,我也想要快点追上你的水平,我想成为这个家的支柱。
2021年7月,我们互相交换了心意,你让我搬到你家。从此这间房子成了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家——其实我想到的词是「巢x」,它就像森林里的乾燥山洞,被好多高高的树木环绕,我们每晚回到这里,相依而眠——在那之後,我们之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交换了很多个拥抱,很多个亲吻,很多眼泪,很多床单shsh的夜晚。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也很幸福,我由衷希望你也和我一样再这段关系里感受到了这些。
你最近一次喝醉那晚,你捏着我的手队伍说,只要我俩在一起快,以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反正大概这个意思。
我很少能听到伴侣对我这麽说,「希望」这个词,从来不是我恋ai的主调,does「安全感」,但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它们好像越来越清晰地显现了。
「好日子」这个ch0u象概念,似乎真的又变得更具t了一点。
可它还是很远。
想到这些,我总是又欣喜又悲伤,每一次你吻我的时候,这种剧烈的感情波动总是在我心里冲来撞去,这可能就是为什麽我很容易哭吧。感觉我在拥抱着最珍贵的东西,可是我却好像很难保护好它。在最幸福的时刻,内心深处也又一块是惶恐着的。
……
感觉每天最开心的ont就是晚上回家见到你的时候,和早上醒来发现你在身边呼呼睡的时候。很希望这样的日子我们还可以过五年十年二十年。
我经常梦到的一个场景,就是和你一起围着毯子,坐在yan台or窗台前看雪,身边有柴火烧得劈里啪啦;还有,我们住在采光特别好的欧洲公寓里,你做你的衣服,我写我的,我们养的猫懒洋洋地伏在yan光照s的地板上;又或者外面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湖南的房间里,我趴在你身上褪去你的内k,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写了。我怕我会乱想一整天。本来我就会乱想一整天。
虽然今晚就要见到你了如果我俩今晚都不加班的话,但现在脑子里还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想到你这个人我就会很有感觉,是以前没有过的t验。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也很想念你身t的触感,还有我咬你rt0u时你会发出的sheny1n。对不起,我b较笨,我不会讲情话,我表达ai你的方式就是我时时刻刻想要1。
我觉得没有b这更纯粹的表达ai的手段了。而我的确时时刻刻想要1,想一直1,不管我们的r0ut会变成什麽样,不管我以後有没有机会见识别人的身t,你始终是我最渴望的人。
很抱歉最近身t抱恙,加班加到有气无力,没有好好表达ai意。但我已经在好好修养了,加上我们这个版本下周定版,忙碌会暂告一段落,我很快就会康复。到时一定会认真地用行动对你表白。不过现在,我就只能通过纸和笔来表明心意。
所以容我在结尾认真地说一次,
我ai你。
我希望你可以快乐,也希望你可以因我而快乐。
你的小狗
写於2022年4月14日
早上醒来时,白板已经翻了个面。吃瓜大师陈琳说,为了更好地破解why这个问题,「我看了好多封情书,现在大概能整理出一个时间线来。」
白板上写着好几行工整的字:
202012相识
20217谈恋ai,同居
20231林晓丹从成西搬来华菱
20232买房
20238房子装修好搬家
20242春节期间,巧囊破裂,住院
20243林楚一回老家参加葬礼,发现谎言,生气地留在当地
20248林楚一回到华菱
20249林楚一离家出走
柳琪扭头看墙上的挂钟,发现现在是早上十点。
「你几点起的床?」
「八点半?我饿醒了,叫你也没回应,就起来下去买早餐。」
饭桌上放着吃完的水饺盒子,还有一个啃了一半的花卷和两杯豆浆。
「你那份放微波炉了。」陈琳说,「你去热热吧。回来我再跟你讲我读到了什麽。」
很久没有这麽早起来了,柳琪头晕脑胀。她慢慢吃了几口早餐,喝豆浆,才缓过神来。陈琳一直坐在沙发上,新拆开的情书。
钱鹤写得挺好的。柳琪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警方资料上显示,她b林楚一小了4岁,出生在东岭省浅明市华菱是东岭省省会,後来将自己户口迁到了华菱。钱鹤当时的职业是游戏文案策划。柳琪还特地去搜了一下,才知道这份工作的内容是给手机游戏写剧情。
所以是天生擅长使用文字的人,她当时就下了这个定论。写得好,也ai写,所以谈了几年恋ai,攒出这一箱子情书。
柳琪脑子里里浮现二进制积雨微博里转发的那张照片,半长不短的头发,手臂和小腿上露出显眼的纹身。和林楚一的距离感不一样,钱鹤看起来和她并不是一个类型的人。长得虽然显小,但相貌平平,神情中带着一种林楚一口中的y郁感,就像华菱那些低窄的、看不到yan光的城中村巷道。
她看上去才是会突然抛开父母离家出走不归的人。
等吃完了半个花卷,喝光豆浆,柳琪终於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那块白板上写着的东西,有些对她来说仍然陌生。
「‘回老家参加葬礼,发现谎言,生气地留在当地’是个什麽事儿?」
陈琳从自己身旁拿出一个红se信封,说,「具t情况情书里没写,但有说林楚一之所以当时回老家找工作,都是因为她爸妈。」
「她爸妈让她回去?」
「感觉不是这个意思。是林楚一自己选了要留在龙伏盖找工作,她想要让家里人全部搬回老家,然後把华菱的房子租出去缓解经济压力。钱鹤因为这个事情很生气来着。」
柳琪看回白板,她昨天已经把林楚一的简历和资料看了太多次,有些东西不需要重温也能想起。「是因为巧囊手术花了很多钱吗?」她试探x地抛出一个推测。
「我查了,这种手术的费用,包括术後住院护理,加起来一般就一两万。」
「他们家也不至於会被一两万掏空。这个事情算不上什麽谎言。」
「我也这麽觉得。而且,如果要缓解经济压力,那把房子租出去,跟钱鹤住在一起,自己在华菱找工作也可以啊。怎麽会有人缺钱的时候想着去三线小城市上班?」
「可能是觉得三线城市物价低,所以就算只拿四千块的工资,也能攒下钱来,b在大城市生活得好吧。」柳琪说。她认识一些t制外的同龄人也抱着这种想法,因为在大城市卷累了,想着回到老家,住在家里,哪怕拿到手的工资打五折,也会因为不用自己付房租水电、通勤时间减少而过得更好。但这些人中起码有一半根本不会真的能够在老家呆得长久。因为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跟原来b缩水了一半甚至更多的工资,还有更糟糕的工作环境——单一的工作岗位销售,销售和销售、无法融入的同事群t和常态化的单休,至於五险一金,如果有的话,那也等过了三个月试用期再说。
再者,对很多成年人来说,缩短和父母亲戚的生活距离本身也不是什麽好主意。
很多人甚至不会在家待超过半年,就会重新回到大城市去。
林楚一也是。
所以在2024年的3月到底发生了什麽?
柳琪接过陈琳手里的信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
「你让我别讨厌你爸妈,他们不是把你夺走的人——我咨询师也这麽讲,说他们可以帮你分担在华菱的压力,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会因为你爸妈的到来而变得更纯粹轻松——可是到头来,我看到的明明一直是你在因为他们而被迫背负更多东西。如果只是所谓的催婚或者情绪价值索要也就罢了没有说这两样就不恶心人的意思,但现在他们要求你牺牲的是你人生未来的三十年。我不觉得这个事情有任何藉口,‘在封闭的小镇里呆惯了’、‘这辈子没c心过什麽事儿’都不能作为理由,你妈,你爸和你妹妹从他们的破烂船上跳下来,拿着自己过时的地图要给你规划航线,在经过风暴的时候躲在船舱里,看你一个人sisi地拽着转帆索直到双手血r0u模糊。凭什麽?」
陈琳指了指页尾,「还有这里。」
「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可是因为他们的谎言而用自己惩罚他们这不值得。」
「不要为了惩罚他们而留在那个鬼地方,你快回来吧。」
这两句被涂抹掉,但仍然依稀可见。
信的落款日期是2024年3月18日。
打给林晓丹的电话,柳琪点了外放,陈琳坐在桌子另一侧,紧张地捏着自己脸颊。她只要一紧张就会做这个动作,刚认识的时候,柳琪还觉得怪有意思的。
电话没响很久,林晓丹立刻便接了。
柳琪吐了口气,开始慢慢地讲出想好的台词:「打电话来是想跟你报告一下我追查的进程,也有些其他信息需要补充。」
电话那头的nv孩回答:「好。」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柳琪面前摆着何欣欣拍下的照片,还有衬衫,打算以物品为逻辑梳理自己的讲话顺序,她从照片说到无纺布购物袋,再到小泉萌宠店,到古着店但是没有讲抖音上的闹剧。正准备接着往下讲,林晓丹打断她:「所以您拿到了那件衣服是吗?」
「对。」
「我给您地址,麻烦您把衣服寄回来吧。」
「後续的调查中可能还会……」
「不需要後续调查。」林晓丹说,「到这里就行。您把我姐的衣服寄过来,算一下其他费用……」
柳琪和陈琳交换眼神。「我不知道何欣欣有没有跟你讲过,这个事儿我不收费的。」
「我明白。」林晓丹的口气仍然平静,「但没必要继续。我妈她就只是看见了那个衣服,想要个说法而已。这样,您把这两天的车费算一下告诉我吧。」
「车费总共也就一百多。我还有可以深入调查的线索,虽然话不能说绝对,但你姐姐大概率还在。」
「我明白,但是这个事情真的没必要继续下去。」林晓丹的声音终於变了,柳琪能听见她的呼x1声。就像积满淤泥和w水的洗手盆终於被拔了活塞,所有的w浊慢慢往出水口流去。「我爸妈这几年为了找我姐,托关系送礼被人骗过钱,去算过命,还ga0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式。今年年初我妈回老家又偷偷去找大师算命,那个大师告诉她,我姐不会回来了,她的根就不在这儿,强留没用。我妈当时哭的走不动路,一头栽地上,被人叫了救护车。」她轻轻叹了口气,「但回来之後她就再也没提过找我姐这事儿,直到看到那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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