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泰南离开林家书局时,内心依然是茫然的,但他瞧见地上公庙,倾刻间有种说不出地亲切感,於是双手合十拜了拜。
对自己的身世是云里雾里,但他对林n妈却还有着如母亲切感。
林n妈原本是富人家的保母,她在退守番薯岛时,将富人家的强褓的婴孩塞给了张国英。她自知一个人无力扶养两个孩子,於是兵荒马换之际,把较别人的一个孩子交给张国英,而自己抱着nv儿林秀英逃跑。
这些年来林n妈一边带大nv儿,又禁不住良心谴责,於是帮忙顾着隔壁家的吴泰南。她装作是老朋友互相帮忙,却未料到张国英一心想凑合两年轻人。
林n妈多年来的秘密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拖就是大半年,直到意外事件被宪兵b疯都没能解释。
命运的齿轮继续运转着。没能解释的,也不需要解释了。
张国英被子弹贯穿头胪,带走了他的x命,同时也带走了复兴镇上对张国英的记忆。
历史在这一刻,开始改变。
吴泰南将在番薯岛八十年,亲眼目睹岛上的难民子孙们,放弃生活目标、放弃追求理想,年轻人开始虚度光y、社会风气开始沉沦,那时,他才会明白是逝去的张国英遗言中隐含的重大含意。
不要买房,要娶妻生子,记住,五百壮士的故事。
张国英看见命运齿轮时的忠告,仅有小小片段。
他尝试扭转番薯岛民的命运。
吴泰南回到曹家府时,恍如隔世,他甚至连大门怎麽进去都不知道。
曹夫人见到养子归来,没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曹东宝将军卸下一个月来的煎熬。他双眼疲惫、黑眼袋下垂,厚实的手掌抚0吴泰南脸颊,询问他身t状况。
历史被改写的记忆片段开始涌现,吴泰南的记忆演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我……回来了。」吴泰南开始感觉寂寞。
「回来就好。」曹夫人淡定说,一边命人准备餐点。
「真是,跑去哪了?我担心到每晚都睡不着。」养父曹东宝疲惫的说。他总是对吴泰南呵护有佳,尤其吴泰南还是家里唯一一个有残疾的孩子。
吴泰南解释着他的遭遇,却越解释越说不清,两只手b划着只有张国英才看得懂的手语,更是ga0得曹东宝满头雾水。
曹家府百坪,光是一个用餐的厨房便可以塞下十头牛。这时,原本安安静静坐在餐桌前用餐的兄弟姊妹说话了。
「回来就回来,有需要这麽夸张的态度吗?」说话人是曹家二姊,曹二君。
「就是说,我看吴泰南就是贪玩,不知道跑去谁家躲一个月,让大家都找不着,还在那沾沾自喜吧?」曹五君跟着说。
餐桌前,几个兄弟姊妹自顾自吃着饭菜,全然没乔吴泰南一眼。
吴泰南排进曹家是最小的,曹家七兄妹中,也只有小弟曹和平与他年纪相仿。
「快去吃饭吧。」曹东宝说。
吴泰南动作生疏地坐到长桌的角落,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的身t还处在与张国英面对面,挤在小方桌吃着地瓜的记忆,温暖没压力。
後来的日子,曹家七兄妹的用餐长桌,彷佛是场战争,吴泰南动作慢,常常夹不到食物,有很长一段时间,曹东宝总会出手多留份菜给他,而这也造成七兄妹对吴泰南的排挤。
尤其是生xa忌妒的曹二姊,每当曹东宝多为吴泰南夹了点菜,便会气得背对着吴泰南抱怨道:
「凭什麽对一个不是x曹的小孩如此好?他不过就是个捡来的,还是个聋子。」
几个月後,吴泰南无意中看见曹二君与曹五君的对话。远远地藉由唇语得知,是曹二君检举林n妈送的礼盒,内夹带两本武侠。
吴泰南默默地记在心里,他知,即便是告诉好友林秀英,也改变不了林n妈已经发疯的事实。
在曹家度过漫长的岁月,个x开始倾向压抑自我,他总是独自躲在自己的小房间,与兄弟姊妹们格格不入。
记忆中,那个和蔼的爷爷张国英,逐渐变得模糊。到他二十二岁之时,他几乎记不起张国英的长相,甚至连曾经一起生活过的记忆都所剩无几,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曾经生过一场大病,作过一场身历其境的美梦,他跟一位爷爷在梦中生活过。
当时是如此地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曹东宝让吴泰南念书,让他成为番薯岛上人人称羡的大学生。大学生在番薯岛被视为知识份子,同时也被视为「滋事份子」。
番薯岛居民长期受到政府与宪兵压迫,大学生们终於在番薯岛二十二年爆发杂志记者,又怕吴泰南在还没被枪决前,又凭着卓越的运气逃走,他们将吴泰南用两百零六条锁链铐住,铐住身上每根骨头。
接近凌晨枪决前,宪兵长基於政府形象,不屑地问吴泰南:
「再过几分钟,你就要被枪决了,还有什麽愿望吗?」
吴泰南被黑布袋盖住头,眼前一片黑,他看不见宪兵长的唇语,自然无法回应,即便宪兵长问了三次。
宪兵长见他不为所动,换作常人至少也应该要全身颤抖,大小便失禁。他以为吴泰南已经放弃最後的许愿,於是举手对宪兵队示意,并说道:
「好吧,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男人,自由党主席。」
十三只步枪同时子弹上膛,枪口对着吴泰南,手指轻轻扣住板机,等待命令。
行刑台下,忽然传来微弱地歌声,歌声慢慢地扩大,彷佛是湖池里的涟漪向外扩散,变成水波,又变成波涛。人民们注视着前方,大声歌颂着。
而那是自由党的自由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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