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查了一遍,确保机器是没问题的,于是她想了一下,让汪琴去通知。“就说咱们选技术工人,制度我让人做好贴在门口布告栏,你们按照这个做,大家就都相安无事。谁要是犯了错,咱们照开不误。”“我提醒大家一下,私人厂子的规矩就是贴在墙面的规矩,以前那种大锅饭的做法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好就要奖,差就要处罚。”元棠不光是这样说,她也这样干了。接过厂子半个月,她一口气开了五个人。都是以前的拉长或者车间小领导。元棠说自己接到了工人的举报信,说他们如何如何违规,一查就查出来了问题,所以把人给弄走了。元棠开了人,也奖了不少人。只要是干活认真,出品稳定,保持卫生的,她都不同程度的给加了钱。以前那种按照等级算工资的做法被她抛开,元棠定下了“基本工资+奖金”的模式。她甚至还挑了一个据说数学不错的拉长来专门做这个,就是把大家的工时加班以及表现情况做加权。最后每个月的工资人人都不太一样。虽然都不太一样,但总体来说是比之前高了一些。大家也因此有了干劲,以前那些仗着资历的老工人也抖不起来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按照规章制度走。元棠一说让人进技术工,那几个专门弄机器的人就慌了。一再解释不是自己没用心,实在是机器太陌生。元棠也没指责对方,她只说如果他们这几个原本的技术工还想要继续当技术工,他们也可以申请再去一次。“我还是那句话,我只看结果。”刚才说自己再去一次一定学会的那个工人沉默了。他心里是惶恐的,以前厂子是公家的,他说是个技术工,吃的技术饭,但厂里的机器从他进来那一年就基本没怎么变过,所以他自然没有Jing进过技术。现在换了新的机器,才抓瞎的厉害。要是元棠这次找来的普工里,真有一两个悟性强的,岂不是要把他给挤下去了?光是想想这个可能,就叫他觉得窒息。技术工的工资要比普工高十来块。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但凡是个厂子,技术工的饭碗都要比普工端的稳。他实在不愿意丢了这个好工作。元棠走后,几个人都是默默无言。有人想要跟以前一样,骂一骂领导。可没人捧场也骂不起来。刚才那个工人心想,还骂呢,等你骂完,黄花菜都凉了。有这个功夫,不如赶紧回去看看书,最起码这次不要被降到普工去。他心想,不管厂长多严苛,但好歹是个方向。只要他学会了,位置还是稳的。哪儿像是原来那样呢,想要努力,就只能去给厂长和小领导们送礼。“嘶,希望我的书没被老婆扔掉。”厂子开始慢慢运行起来,元棠这边也在门卫处收到了一封请柬。烫金的封面上是简单的两个字,打开之后,里面是手写的内容,落款是江沛。门卫除了这个请柬,还传了个话。“说是请您过去参加生日晚宴,不用穿的很隆重,不是特别正式的场合。”元棠“嗯”了一声,不论如何,收下这个厂子,到底是沾了江沛的面子,于情于理对方发出邀请,她都该去一趟。只不过礼物让她犯了难。给小孩子的礼物无非就那么几样,元棠想来想去都想不到特别合适的。最后她干脆带了自家公司的产品。在十个员工都去学习之后终于弄明白的跳跳糖,包装改进之后的大辣条,初步成功但不算太成功的nai片,以及一箱子干脆面。元棠想,管他那么多呢,老是想东想西,还不如带点自家产品,就算是江润不喜欢,她也算是给自己打广告了。
到了赴宴这天,元棠开着自己的车,放了一后备箱的零食。她当然没有把零食随便包起来,而是弄了个大大的漂亮蛋糕盒子,上面是透明壳,能够看到里面的内容。再用一个浅蓝色的丝带把盒子包起来。最起码从外观上,看不出来这个盒子里面装的都是廉价的小孩零食。按照请柬上的地址一路开到徐汇,找到了目的地。铁质大门缓缓打开,入目就是一栋静谧中带着历史气息的老洋房。门口登记的人身板挺直:“请出示您的请柬。”元棠递过去,对方只是扫了一眼就放行。元棠停好了车,江沛已经在门边等着了。他说不用元棠穿的很正式,他自己也是如此,穿的简单的休闲服。很顺手的就接过元棠手里的礼物。“谢谢学妹赏光。”元棠听的头皮发麻:“学长,你别叫我学妹了。”怎么听着那么怪呢?“叫我元棠就行。”江沛笑了下:“好,小棠,请进。”元棠刚走进门,江沛就轻轻的说道。“学妹,今天有些生意场上的人来,你带名片了吗?”有生意做,元棠两眼冒光。“带了!”江沛家的老洋房外面看着不显山不漏水, 元棠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居然大的吓人。老洋房是欧式的外观,尖尖的屋顶,椭圆形状的窗户, 红色的瓦片在阳光下格外夺目。房子外面是规整的花园和平坦的道路, 屋后面有一棵巨大的树冠, 枝条映衬着三层的小楼,像是遮蔽着这幢历史悠久的建筑。洋房里面是旋转的大理石楼梯, 为了庆祝这次的生日聚会, 楼梯都擦的明亮, 映着屋子中央的水晶吊灯, 光可鉴人。跟预想中高朋满座的情况不同,江沛请的人并不多。楼梯一侧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在那里说话, 另一边的沙发上或站或坐的一些年轻男女。江沛跟她说他的爷爷打算见她一面。两人沿着屋子的通道往后面去,元棠难免心里有点忐忑。江沛:“不用太紧张, 老人家只是想要见一见江润的恩人。”他有点好笑的看了一眼元棠:“当然了, 他也非常好奇,我三催四请才来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元棠:“……”这人可真记仇。再说哪里有三次, 明明只有两次。江沛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学妹,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元棠不明所以:“你说。”江沛今天戴了一副眼镜,原本锐利几分的眼神在眼镜下面显得温和了些许。“我们之前好像并没有过交集, 但自从我们相见的第一面,你好像就在刻意的对我敬而远之。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这句问话把元棠给问懵了,她总不能说她们宿舍因为他而打了一架吧?她讪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江沛叹了一口气:“算了, 不愿意说实话就别说了。”江沛把元棠带到后院的花房。老洋房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大, 但是江家的院子却非常大。以至于走过长长的走廊, 后门处连接的是一片开阔的花园。花园一角搭了一间漂亮的玻璃花房。花房中放了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位老人。江沛说道:“爷爷, 人我带来了。”跟元棠想象中不太一样,桌后面坐着的人年岁并不很大,头发虽然花白,眼神却清明的很。眉眼间跟江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虽然是书生气,却莫名让人想到了出鞘的唐刀。老人看到孙子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进来,那女孩温和从容,很有礼貌的跟他打招呼。他温和的请元棠坐下:“之前我就跟江沛说了,要请你来家里做客的,只是后来事情太多,一直没能正式下帖。这次正巧凑在小润的生日,希望你别觉得冒昧。”元棠连忙表示并不冒昧:“之前江沛学长已经谢过我了,本来就是举手之劳,实在不用这样的客气。”更何况不管是江沛有心还是无意,她都是从江沛那里捡了漏。东方食品三厂现在的效益虽然还没到回本的地步,但是那些打退下去的旧机器已经让她挣了一笔钱了。江沛没参与进谈话里,他随手捏起桌子上放的洗干净的葡萄,紫红色的葡萄消失在唇间,留下淡淡的水迹。老人问过元棠现在所学的专业,感叹道:“我听江沛说你现在已经开了自己的厂子了?”元棠乖巧道:“只是小本生意,做的是干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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