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瑾本来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在熟悉的气息和按揉中也逐渐放松下来,最后干脆地倒在了崔夷玉的怀里,任由他伺候。他记得人体的各个xue位,但目的不同,明显也不熟按摩之法,只是依稀照着以前看过大夫的手法照葫芦画瓢。但这对于本来也没什么毛病的林元瑾已经够了。刚经过一波风雨,林元瑾虽然心跳依旧过分激动的跳跃,可Jing神在过分温和的按揉之下竟有些困。林元瑾眨了下眼,忽然想在出宫之前,她在长亭里看到执伞朝她走过来的崔夷玉,当时神色并不寻常。她当时便想问发生了什么,奈何一到伞下看着崔夷玉的脸就走了神。当真美色误人。“今日皇后与你说了什么吗?”林元瑾随口一问。按着她太阳xue的手一停。崔夷玉转眸垂下眼,思索着开口:“我试探皇后,为何不让崔氏女生子,反而让你来。”“我当时并没有直指是让我与崔氏女生,反正她是崔家血脉,若是皇后想让她生,哪怕寻个人再灭口也无碍。”皇后的目的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皇后却下意识认定我是问,为何不让我与崔氏女生,反倒慌了神。”崔夷玉眼中透着困惑,百思不得其解,“她在慌什么?”若是真的觉得他卑贱不堪配崔氏女,皇后又为何是那般色厉内荏的姿态?林元瑾一怔。她之前就有过两个怀疑,一个是皇后觉得他们好把控,让他们生了孩子再除掉,反正皇后也不在乎他们暗卫和林家女的身份,之后再让崔辛夷给她生。往后的日子多着呢,也不在乎这一下两下。另一个怀疑就是崔夷玉的身份。可如果崔夷玉有崔氏的血脉,且容貌上和太子极为相似,那很可能和皇后血缘很相近。那他为何会被如孤儿一般投入暗邸,变成了卑贱的、替太子牺牲的暗卫?“你夷玉的代号是谁为你取的?”林元瑾问。“……皇后。”崔夷玉回想起来,生涩地开口,像是回忆起许多年之前,“她给我赐的代号。”太子名玠,字符仪。玠乃礼器,字里又有虎符的符,无一不看重。而皇后钦赐代号的殊荣,在他这一辈的暗卫中独他一人有,他曾也因此受过明里暗里的排挤。可崔辛夷的名字里也有个夷。在皇后眼里,区区一个代死的暗卫,一个不配拥有情感和思想的工具,配得上用夷玉这两个明显是再三斟酌后取的字吗?这代号,真的是皇后取的吗? 病弱“此事难查。”崔夷玉闭上眼,沿着皇后亲族的思路想,思索了片刻就意识到范围过大。崔氏乃多年世家大族,亲眷联姻众多,与皇后血缘近的并不少,且不确定他是怎么落入暗邸的。位高权重的人视人命如草芥,低位之人卖子求荣,皇后究竟杀人取子还是从别人手中“买”下了他,都不得而知。皇后若是行事,必然毁尸灭迹,更何况十几年过去,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若他真是崔家人,也是个皇后并不在意,甚至可能是厌憎的崔家人,并不能代表什么。皇后既然敢把“夷玉”作为代号给他用,就说明哪怕是当年的新生儿中,也并没有人取名为夷玉。崔家也不会记载死去的孩童。哪怕是怀疑,这条线也断在这里了。“没事。”林元瑾靠在他的肩膀上,半阖着眼眸,“查不到也无所谓。”她并不认为崔夷玉的父母还活着。如果真的活着,那对他而言可能还不如死了。“说起来,在你来寻我之前,宋姑姑来找我了。”林元瑾蓦然睁开眼,“她送了我一个护身符。”林元瑾把宋姑姑赠礼还说她好人长命的事转述了一遍,还说出了她的猜测。“宋姑姑。”崔夷玉蹙起眉,像是在思索,“我只知她打小就在崔府长大,后一直跟着皇后直至进宫。”林元瑾想了想,突然睁眼:“宫女二十五岁出宫,她是不是过了出宫的年岁了?”“出宫?”崔夷玉一听此话便摇了摇头,“那是寻常宫女,她打打小就跟着皇后,走到了今日,哪怕她想出宫,皇后能让她走?”说罢,他立即对上了林元瑾的视线。宋姑姑根本不能走,甚至她连提都不能提。这些年来不提她替皇后做了多少事,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若是落到皇后耳中,就是她生了离心。
知道的太多是会被灭口的。“那她赠我荷包是何意?”林元瑾陷入思索,“她近日是发生了什么?还是暗示我?”“线索太少,不必多思。”崔夷玉手指点在林元瑾的眉心,见她苦思冥想的模样,浅笑了下,“她既来向你示好,必然有所企图,下次入宫我去试探试探她便是。”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若不是崔夷玉去试探皇后,也不会感觉到自己身份可能有问题。“好。”林元瑾困乏地打了个哈欠,脑袋向下滑,顺势枕在了崔夷玉的膝盖上,准备安心地睡去时还想了想,嘀咕着,“改日我去问问崔辛夷。”虽然辛夷是花药之名,但她总感觉这两个夷之间可能有些关联。崔大将军是皇后的父亲,也是崔辛夷的祖父。崔辛夷的父亲则是皇后的嫡亲兄长,也是如今的兵部尚书。但在林元瑾的印象里,崔夷玉和兵部尚书、尚书夫人长得都不像。林元瑾越想越想不出来,最后在逐渐平稳的雨声中睡了过去。她这一闭眼睡得香甜。却没想到,林元瑾再睁眼时,发现躺在她身侧、抱着她的少年闭着眼眉头紧皱,脸上浮起病态的绯色,呼吸都格外不均匀,好像深陷噩梦,难以脱出。林元瑾感觉不对劲,扭了扭,将发麻的手臂从他怀里抽出来,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她眼眸睁大,猛地坐起身来。糟了。她没病,这回是崔夷玉倒下了!林元瑾慌忙起身,扶着崔夷玉的脖颈将他在床上放平,踮着脚跨了一步跳下床,踩着鞋子赶忙出门去寻婢女。他们一觉睡到天明,也没人敢进来叫他们,窗外的雨早已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混杂的chao气。林元瑾打开想去找桑荷,却发现张嬷嬷正好走过来,连忙和她说:“嬷嬷,殿下起热了,快寻大夫来!”张嬷嬷一听此言,立刻吩咐下去,一边安抚着林元瑾:“您先别急,殿下许是受了寒气,用些药便好了。”林元瑾自己发热时天不怕地不怕,看到崔夷玉这个把身体当铁打的人一朝病倒,当即乱了阵,脑子里各种闪回古代因受寒而生了肺症直接一命呜呼的例子。有些病在现代是小病,在古代可就是绝症了。林元瑾在张嬷嬷的安抚下简单换好了衣裳,又回到房中。她想保持理智,但实在控制不住,甚至开始懊悔起来:“早知我们就在宫中多待一会儿了,不过是一场雨,哪里就……”“殿下,先冷静下来。”张嬷嬷看着林元瑾来回走动,六神无主,脸色愈发苍白的模样,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若是知道您这般忧心,只怕也不好受。”林元瑾的步子一停,看着崔夷玉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样子,鼻子一酸:“可他之前的伤病也没好。”她还在浴房里闹他。人在自我愧疚时的想像力是无限的,就差把自己以前做的半点错事放在脑中反覆批判。好在太医及时地走了进来,打断了林元瑾的自我处刑,赶忙来到床边替闭着眼的崔夷玉诊脉。他这主心骨一倒,太子府上上下下都慌了起来。林元瑾看着太医闭眼把着脉,指尖在崔夷玉的手腕上点着,生怕打搅了他听诊。“太子殿下自打秋狩归来,身子骨不如以往,体虚又受了凉,许是勾起了些因以前未愈的伤症,才导致了热症。”太医接着一番说明,拿来纸笔写清了方子,“这副药一日三次,不得少,也不可空腹饮药,多饮水,近日忌辛辣荤腥之物……”太医见了林元瑾焦虑的模样,想了想生怕自己是不是哪里说得重了,连忙补救了下:“太子殿下到底是习武之人,哪怕是不如以往,那也是身强体壮,常人难比,您不必过于忧心。”“只是下官观太子殿下可能多有劳碌,身子骨疲倦,太子殿下若是醒来,您可让他多休息,固本培元,方是正道。”“我记着!”林元瑾撑着Jing神,又多问了些注意事项,才让太医离开。她派人去备了药,自己则坐在床边,紧张地看着崔夷玉不安稳的睡颜。他脸色苍白,薄唇泛着粉白,显得耳畔的发丝愈黑,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少有的病态,好似被冰冻住一边,连声息都变得稍弱。林元瑾鲜少见到崔夷玉这般弱势。就连他在悬崖下身受重伤,想要以死来救她的时候,他的神色也是平静到疯狂的,似乎谁都阻挡不了他的意志。可崔夷玉现在就静静地躺在她的眼前,好似病来如山倒。他再怎么努力,强硬起来,在褪去外表太子的矜贵伪装之后,表皮之下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林元瑾拉着他的手指,想到他现在的苦难有一大半都是她带来的,心中升起强烈的无力感,愈发低落。如果她能再有用一点就好了。林元瑾蓦然想到,皇后的母族崔氏是个庞然巨物,林家却不是什么难点。林父没有嫡子,二房倒是有个庶年幼子,但她实在不熟。崔夷玉之前同她说,皇帝想借引出刺客一事来栽赃崔氏,斩其枝叶,那她是不是可以学其思路。斩其主干,扶它旁支。把林家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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