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翊便把给俞嬴的那个枣也放进了自己嘴里,从布囊中取出刀币来,买了一小篓。他一边接过那篓枣,一边与俞嬴道:“这枣虽个头儿小,味道不坏。你两餐之间饿了,可以垫补几个。”卖山枣的年轻人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大约他向心仪的邻家之女献慇勤时也是这样的。两人接着往前走,令翊被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吸引过去。那是些骨头木头磨制的簪笄,本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簪笄头上或缠或编了鸟羽,拙朴的发笄立刻“熠熠生辉”起来。令翊看看那些簪笄,又打量俞嬴……卖簪笄的是位身材高大粗壮的妇人,很是和善健谈:“将军给新妇买两支戴啊。快到新岁了,戴这个多喜庆。”妇人仔细看看俞嬴,笑道:“新妇长得可真好……将军和新妇很配。”令翊笑着看俞嬴。俞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垂目微笑。妇人笑劝令翊:“再看不够也别看啦,新妇脸皮子都嫩。”令翊笑,竟真的仔细看起那些簪笄来,最后挑了一对最五彩斑斓的。妇人赞许:“将军有眼力,这两支最好看。”令翊再次从布囊中取出刀币来。两人接着往前走。令翊把那两支簪笄递给俞嬴,俞嬴不接,令翊笑着将之插在自己的衣襟口。一边走,又不时看看俞嬴,一个人傻乐。俞嬴的脸绷不了一会儿,也笑了,抱怨道:“难怪令堂说你是鹿……”令翊扭头看她:“家母跟先生说什么了?”俞嬴笑,虽来了燕北还没见过那种愣头愣脑、短角短尾的傻鹿,但看现在的令翊,也能想得出来。俞嬴以为令翊还要大言不惭说他是头顶枝枝杈杈三尺长、身有斑点、又威武雄壮又好看的鹿,却听令翊道:“最初家母这样笑我是因我将近冠年却不懂男女之情,连个思慕的人都没有,如今——”令翊看着俞嬴道,“她再不会这么说了。”俞嬴顿一下,看着前面,笑道:“不知不觉,到城门了。”守城的兵卒对二人行礼。城门两侧的墙颜色不一,新旧几重,俞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城一定被不止一次毁掉,又再重建起来。她脸上的笑容隐去。
令翊道:“上城楼看看吧。”小城城楼不高,但站在上面也能看得很远。俞嬴与令翊并肩而立,看着白茫茫的原野,起伏的丘坡,落满雪的树林,隐约的黎庶聚落,冰封的渝水,渝水上砸冰钓鱼的人,路上拉着柴车的人,担着不知是野兔还是山鸡归来的人……俞嬴脸上又安然恬淡起来。一队人马越来越近,是每日出去巡视的骑兵们回来了。令翊笑道:“咱们也回吧。别申时回不去……让一群人看着打军棍,怪丢人的。” 太傅的策略俞嬴在柳城比在小城白鱼和岔城逗留得都久,这固然是因为柳城在最东北角,戍地最广,极为重要,她虽嘴上不承认,自己心里却也明白,更因为戍守此城的是令翊。能多跟他待一日,看他行走于校场上兵卒之间,看他亲Cao战鼓指挥若定,看他骑着战马带着骑兵从坡上冲下来,看他与人角力,把对手摔在泥地上,得意地笑道“再来”,看他笑着看过来,听他叫“先生”,听他说军中诸般事宜,自己在木简上写北来见闻备忘,他在不远处坐着看书或修理弓弩……这些虽都是平常事,却让俞嬴心里安稳喜悦。俞嬴倒是也没有因私废公。她在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事。令翊去练兵的时候,俞嬴访了城内外一些黎庶,跟他们闲话家常,问家里人口,问牧养几头牛羊,耕种多少土地,问怎么耕种,种粟还是种黍,产多少粮——这是她从到燕北以来,见缝插针,一直在做的,只是在柳城见的人更多。有老叟稀奇:“贵人难道也种过田吗?怎么还懂耒耜懂犁?”俞嬴笑,又问起东胡人的事。在柳城这样一拖延,竟迎来了又一场风雪,天地间一片茫茫,屋里虽有火盆,俞嬴还是觉得冷。这样的天气,虽不Cao练,令翊却越发地忙。平日有城司马带人巡城,这样的风雪天,令翊会自己巡城——风大雪大,或会有屋舍被刮坏压塌,这个天,一个不小心是会死人的,另外城戍各处也要都着意看一看……天黑透了,令翊才回府。俞嬴迎上来问城中如何。令翊脱下带着冰雪的外袍,俞嬴顺手接过来,帮他抖一抖,挂上。令翊道:“昨日太阳还那样好,今天就这样,这场风雪来得太急了,先前又有那一场,果然有不结实的房屋塌了……”令翊与她说城中情形,又说怎么处置的。两人说着话,侍女叶摆上饭来,令敏也帮着安箸。令翊道:“我不是叫敏回来说让先生自己先吃饭吗?”俞嬴笑道:“暮食着什么急?大家凑在一起吃才香甜。”粥饭从军中庖厨处取来,一直在火上温着,几个人趁热吃起来,还一边吃,一边说些军中和城中事——饭食简单,也没那么些规矩,恍如平常人家一样。吃罢饭,俞嬴接着写北来见闻,令翊在不远处修俞嬴送他的箭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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