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出声,告诉他,让他等着她。她会来找自己。梦中发生的一切,殷清钰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长大后他不近女色,恪守承诺,只为等她。可他等啊等,总是不见她来找他。明明自己信守承诺,她却食言了。他猛地攥住白皎手腕,眼底血丝弥漫,爱与恨都在眼中纠缠,因为几乎一样的面容,一部分情绪也转移到了白皎身上,他恨声道:“你怎么能背叛我?你怎么能离开我!”白皎眉头拧紧,这人是不是疯了?手腕上的疼痛倏忽扯回思绪,叫她疼得直皱眉头,不用看也知道,手腕肯定被他攥出淤青。白皎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反射性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冷淡的态度深深刺激到疯癫边缘的殷清钰。男人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晦涩难辨,一会儿像是在看她,一会儿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白皎,你要乖乖的,乖乖待在这里。”他喃喃呓语,暗含威胁。即便知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只凭这张脸,她也不能走!这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东西了。白皎迎上他堪称癫狂的目光,深深觉得,他肯定有病,谁家好人这么疯啊!历劫下凡的她根本没有前世记忆,自然也听不懂殷清钰的话。但她知道一件事,她不喜欢殷清钰,对方也不是她要找的恋人。殷清钰将她陌生的眼神尽收眼底,心头骤然一沉:“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想他?”他忽地冷笑一声,高高在上地蔑视起来:“你这样卑贱的平民,若不是幸运,恐怕连我惠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他顿了顿,Yin冷无比地说,“堂……他那样的人,更不是你能肖想的。”白皎惊愕抬头,对上他Yin沉瘆人的目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被他殃及池鱼,哪知道,这动作瞬间刺激到殷清钰,他一把抓住少女细嫩的手腕,强硬地扯到身边:“白皎,你只能待在我身边。”他待她这样好,怎么她就是不知足?白皎全身紧绷,令人寒毛直竖的不安感袭上心头,下一刻,世界一阵天旋地转,白皎根本来不及反应,后背重重砸在床上,幸好上面还有一层被褥缓冲,否则腰上早就磕出一大片青紫。不等人喘口气,殷清钰已经压过来。“撕拉”一声。裹紧的领口狠狠扯开,白皎呼吸一窒,被他这副野兽似的模样弄得头皮发麻,眼睛睁大,浮起明晃晃的震惊。不是,他不是不行吗!自从被带进惠王府之后,殷清钰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用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她,至于其他出格举动,倒是没做过。可他又表现的那么爱她,虽然白皎总觉得,他有点假假的。好像透过她,在看其他人。言归正传,以上种种行为,都让白皎以为他根本不行,狠狠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一直是装的!混乱中,她飞快转动脑子,膝盖一屈,在男人压过来时,朝中间狠狠一顶!她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农家女,父母再怎么如珠如宝的对待,也要帮忙干活,因此,力气着实不算小。更何况,后来父母双亡,白皎要养活自己,更是下了苦功夫,完全不是殷清钰这个养尊处优的世子能抗衡的。即便他是个男人!被击中要害的殷清钰瞬间表情扭曲,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胀红了脸,白皎轻轻一推,他瘦弱的身体就翻倒在地,弓着腰几乎蜷成了煮熟的虾子,用了不知多大的耐力,才没让自己惨叫出声。啊,好惨。白皎顺势抱住被子,遮住身上凌乱的衣裳,才泪眼汪汪地看向床下的男人,全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瑟瑟发抖。怒不可遏的殷清钰一抬眼,瞥见她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魂牵梦绕的面容就在眼前,胸膛里熊熊燃烧的怒火猛地被水浇熄。他是不是疯了,竟然想要强迫一个替身!还丢了这么大的脸!殷清钰绷紧下颌,神色Yin沉骇人,他想起身,却大大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钻心的痛楚让他瞬间脸色扭曲,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踏出这里一步,也禁止和任何人见面!”他中气不足地抛下一句狠话,撑起身体,完全不想待在这里。白皎眨了眨眼,看见他踉踉跄跄离开的脚步,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身残志坚!门外,守门的心腹阿浩听见声音,一抬头,见自家主子满头冷汗,登时愣住了,他狠狠打了个激灵,立刻小跑到跟前:“世子爷,您怎么了?”殷清钰搭上侍从手臂,整个人有了支撑点,才觉自己好多了,转而看向紧闭的房门,声音隐含愠怒:“把这里给我封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阿浩听得心中咋舌,暗想,这是气狠了,竟然要禁足,而且听世子话里的意思,连伺候的奴婢都不给一个。阿浩忍不住问他:“那饭食?”殷清钰淡淡瞥他一眼:“你知道该怎么做。”阿浩心头一跳,连忙点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世子有点虚弱,动作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潇洒自如,阿浩不禁浮想联翩,世子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
殷清钰余光瞥见他的眼神,不禁脸色Yin沉:“你想什么呢?”阿浩反应极快地说道:“世子爷,要奴才扶您去主院吗?今儿个毕竟是您大喜的日子。”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殷清钰彻底黑沉下脸,仿佛下一秒,就能沁出水来。他现在这副样子,能去干什么?殷清钰张了张嘴,正要吩咐阿浩扶他去书房,忽地皱紧眉头,这桩婚事是陛下亲指,若他不去,一旦事情传出去,不止自己名声有瑕,还会招惹来其他不必要的是非。他沉yin片刻,说道:“扶我去主院。”入目一片鲜红,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铺张奢靡的布置也格外刺眼。殷清钰叹了口气,府里为了这场婚事,准备了不少时间,务必要让新娘子看到王府的诚意。这就要提到惠王府如今的处境。惠王乃是大行皇帝的亲弟弟,野心极强,早在大行皇帝身体不行时便开始下注,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不是惠王最看好的三皇子,也不是朝臣所向的六皇子,而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殷九黎。殷九黎英武不凡,可惜生母早逝,无人庇护,一直觊觎皇后之位的张贵妃几次被大行皇帝以先皇后为挡箭牌,不得上位,便迁怒到先皇后唯一的儿子身上。彼时,殷九黎不过十岁,便被张贵妃算计,派去镇守边境,北地风声猎猎,苦寒无比,说是镇守,实则是明褒暗贬,将他驱逐出权力中心。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以为的早就踢出皇位角逐的人会在所有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亲自率领雁翎军回京,皇城指挥使更是不知何时成为他的人,在大行皇帝驾崩之时,开城迎君,殷九黎直取皇位。殷清钰当时年岁不小,跟在惠王身边,亲眼目睹那惊世骇俗的一幕,黑压压的雁翎军如黑云摧城,滚滚而来。六皇子被三皇子砍头,三皇子洋洋得意之际,一道箭矢陡然刺穿眉心,众人震惊不已,顺着箭矢轨迹望去,只见弯弓射箭之人,正坐于马背之上,黑金甲胄冷硬无比,袍服猎猎作响,正是英武非凡,如战神临世的殷九黎。他似有所觉,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众人,一刹那,殷清钰全身颤栗,只觉夜风也浸透了血腥味。不过一夜,京都的天变了。下注失败的惠王急于转圜,获得新帝信任,殷清钰自然也知晓,只是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竟落在他自己身上。因为他这桩婚事,便是惠王取信陛下的代价。沈太傅是三朝元老,门生故交遍布天下,可以说,他的地位如国之柱石,牢不可破。而他迎娶的对象沈如意,正是沈太傅最宠爱的孙女,他曾听闻沈如意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只是从未想过,对方会求皇帝下旨赐婚。等殷清钰得知时,一切已由不得他。他的父亲母亲满意,沈太傅沈如意满意,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他。阿浩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主子,见他脸色Yin晴不定,心里暗暗着急,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世子爷这副模样,万一被人看见……他不得不小声提醒:“世子爷,主院到了。”殷清钰收拢表情,微点下颌,这才看向紧闭的房门,下一刻,他推门而入。房间里燃烧着龙凤喜烛,烛光映亮整个视野,千工拔步床上,穿着红底锻绣如意云纹的新娘端坐其上,宽袖窄腰,散开的Jing致裙裳下,微微露出一点红绸鞋尖。她头上盖着鸳鸯戏水的盖头,红色流苏蜿蜒坠下,烛光下,勾勒出一点温馨之意。“世子爷。”两侧丫鬟行礼之后,鱼贯而出,不忘掩上房门。听到声音,作为新娘的沈如意下意识攥紧手掌,低垂着头,脸上一阵阵发热,她看不见,也能猜到,自己肯定脸红了。尽管婚事是她求来的,可这也是她第一次嫁人,之前的勇气仿佛都在求婚时耗干了,这会儿只剩下满腔的紧张、羞赧,还有隐隐的期待。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相反,还很庆幸。一线烛光映入眼底,大红盖头被掀开,烛光下,沈如意脸颊绯红,清丽脱俗的容貌如荷苞初绽,她羞赧地抬起眼帘,望向自己的夫君。只一眼,她便定在原地。殷清钰淡淡收回视线,脸上无悲无喜,确实很漂亮,不是他喜欢的人,他怎么会喜欢她呢。“夫君。”沈如意捏紧指尖,柔声唤道。殷清钰应了一声,看也不看一旁的合卺酒,直接告诉她:“你是我的世子妃,我会永远敬你。”“我们安置吧。”沈如意脸色煞白,错愕地看着他:还有合卺酒……”殷清钰一怔,满不在乎道:“今天太晚了,以后再说。”说完,他自顾自脱下外袍,他的态度简直如琉璃一般,一眼望得到底,挂上外袍,他似乎发现不对,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新娘子:“你怎么还不安置?”沈如意强忍羞赧,伸手要帮他:“夫君,我来帮你。”男人猛地躲开,脸色很不好看,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话:“不用。”他说完和衣躺在外侧,看也不看她,便径直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累极了,睡着了。沈如意咬着下唇,望向一滴一滴的烛泪,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啊,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收场。第二天一早,殷清钰便带着妻子沈如意拜见公婆,她是书香门第,礼仪规矩自然都上佳,惠王妃更是满意无比,当场褪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嘱咐她好好Cao持家务。她怎会不满意。儿子娶了沈如意,有沈太傅这样一个助力,沈祭酒这样的岳丈,成算只会越来越大,看吧,那些庶子,他们加起来捆成一团都不如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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