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记录中也有多名路人表示该乞丐从未表现出伤人倾向,偶尔夜间碰到寻衅滋事的酒鬼,被打了几拳都不会还手。事情最终以魏远华被传唤到警局撤案,顺便警告了一顿,写了份千字检查收尾。案子结了,可林小一呢,林小一怎么办呢?他刚捡回来的人,又没了。这是第二次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水水站在大门边儿上,手里拎着林小一的书包。“给你,作业也在里边儿了。”张水水看见书包主人回来,没关心他浑浑噩噩的模样,把包搁在地上就走了。林小一没心情说话,拿起书包走几步,坐到门口台阶上,头埋进胳膊里。太难了,真的,从小到大,想要拥有什么东西对于林小一来说,实在太难了,像是一种奢望。小时候很馋的糖块,别的小孩都有的母亲的怀抱,路边捡到的后来却被烧掉的小人书,村里有个漂亮姐姐开办的学堂,后山偶遇的朋友,突然去世的在世界上对他最温和的nainai,再后来院子以外的自由,他的所有亲人。从他从记事起到现在,想要的一切从来都得不到,拥有的一切也全都会失去。为什么呢?他是灾星吗,他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就像妈妈说他的那样。“你不应该出来的!你就该永远埋葬在大山里!”林小一其实是有点想哭的,但这么多年不间断的噩梦,日复一日的反刍,已经让林小一流不出眼泪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恨谁,好的坏的,所有人都不在了。他只能恨自己。就像冷到极点会出现幻觉变烫一样,当难过的情绪累积到顶,碰触到某个阈值后,也会突然消失。只是心里会变得有点空落落的。不知道过去多久,林小一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平静地起身,开锁,麻木地走进这个对他来像是另一个牢笼的家。书包坠落在门口,林小一像个提线木偶,凭着感觉走到床边,倒进去。情绪大起大落的感觉让人又累又困,在睡过去的前一秒,林小一脑子最后想法是:如果能就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就好了。陈淮躺在床内侧,静静地听着林小一开门,走进来,倒在旁边。等到林小一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他才非常轻地翻了个身,正脸面对林小一。即便很黑,他也能借着月光看清林小一侧脸的轮廓,看清他随着呼吸微微起落的瘦弱胸膛。距离好近好近,呼吸声就在耳边,真好,好的像做梦一样。陈淮昨天已经这么看了一整晚了,今天还是看不够。他在黑暗中抬起胳膊,轻轻伸出手,隔空描摹林小一的额头,而后缓慢划过睫毛,小巧挺巧的鼻尖,抿起来会变得薄薄的嘴唇。虚虚点了点。
似乎想碰,却不敢。这一觉睡得极沉,睁开眼睛的时候,闹钟还没响。朝阳初升,天空晕着薄红,世界静谧。林小一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被子,被窝里暖烘烘的。扭头的时候,见到昨天应该消失的人,正好好的睡在旁边。恍惚间林小一有点分不清现在是不是在梦里,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枕着自己的左手去看。因为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休息的好,心情也出奇平和。陈淮的睡眠似乎很轻,几乎在林小一刚转过来的时候就醒了,维持着昨天入睡前的姿势,与林小一四目相对。林小一什么都不说,陈淮也没有开口。过了会儿,还是林小一嗓子不舒服,忍不住先背过身去咳嗽一声,留给陈淮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刚睡醒的声音粘连着,听起来有点软,林小一说:“再有一次我就不要你了。”可能还带了点脆弱的意味。说完嫌不够,又补了两个字:“真的”。后边没传过来什么声儿,林小一搭在身侧被子外的左手难堪地蜷了下。下一秒却是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悄悄拉住了。冰块似的,冰的他一激灵。林小一反应过来,紧紧地攥住,塞进了被子里。感觉连着那只手的胳膊都凉透了,林小一臭着脸转身,把被子搭到陈淮身上又背回去,小声嘟囔着:“冻着自己给谁看啊真的是。”牵着他的手很小幅度地晃了晃,像是在哄人,林小一也好像很吃这一套,觉得心里都有点软软的。他们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凉风就顺着那个口往不大的被子里面钻,林小一不往后靠,后面那个也不知道挪近一点。两个人都没在意,像是光牵手就已经很满足了。林小一想起自己昨天语文课上用心的做功课,问陈淮:“你有名字吗?”没回答。林小一背对他,见不到他张开嘴唇又合上的动作,觉着他一直不说话,没准是个哑巴。没关系。林小一想了想,说:“以后我叫你陈淮吧,可以吗?”手突然被攥得疼了,林小一回身望他,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吗?”陈淮摇头。“那就叫陈淮了,可以吗?”虽然林小一感觉这个名字里面有自己的一点点私心,但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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