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都是隐患,但蕙娘也学会了耐心等待——更早学会了及时行乐。时至如今,她也算是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史书上许多当权者千奇百怪的败家举动,对于这些在刀尖上跳舞的人来说,所有的一切,也许都会在转瞬间成为过眼云烟,如不乘着大权在握,花酒当年的时候肆意行乐,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如非过分奢侈,容易招来不必要的注意,蕙娘有时也是蠢蠢欲动,想要做点惊人之举寻找刺激。尤其是在权仲白不见的日子里,她内心深处的焦渴没有一刻能够停息,此时权仲白回来以后,他单单只是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用讲,蕙娘看着他心里便是一片宁洽,休说惊人之举了,她甚至连不惊人的举动都不想做,现在想到什么蒸汽船、什么票号、什么地丁合一,什么四边局势,心头浮上的再不是雄心壮志,只有无限的厌倦和疲惫。反而觉得这种漂浮在海面上,同权仲白两人闲看日出日落,宁静到几乎有几分无聊的日子,能令她的心灵获得真正的满足。
这种领悟,并非发生在极戏剧性的一刻,也没有一个戏剧化的顿悟过程,乃是日积月累,渐渐浮现于心中的明悟。这一日两人在船尾闲看鱼chao,蕙娘便对权仲白道,“等这一切了结以后,你和我再撑上几年吧。歪哥今年都九岁了,我预备等他十九岁娶了媳妇,就把里里外外的事儿全都交到他们头上,到那时候,什么天下事,我全不管了。家业他爱怎么败就怎么败,我们谁的事都别搭理,就这样搭着船全国——全宇内乱走吧。你想义诊也由得你,反正你去哪里,我就跟在一边,什么事也不管,就跟着你看看天下的风光,让我的脑子闲上一闲。”
她的口吻虽然随意,却是如此认真,权仲白歪头看了她一眼,唇边勾起一抹笑,倒是把蕙娘揽进怀里,拍了拍道,“看来,这几年你是真的有点累了。”
这几年来,她又岂有一天宁日?蕙娘闭上眼没有说话,只是把头靠在了权仲白肩头。权仲白亦是沉默了一时,方才悠然开口道,“其实,这些年来,我独自走南闯北的时候,也时常想起你和我从前吵的那些架。”
现在想到刚成亲时两人针锋相对的过往,蕙娘简直是脸上发烧,她闭着眼呻.yin道,“想这些做什么,那时候不懂事,快别提了——”
权仲白唇边也是浮上一丝笑意,他屈起手指,轻轻地拿指节刮了蕙娘的脸颊一下,轻声道,“别这么说,其实现在回头想想,你的很多话都说得是极有道理的。并不是说一个人生做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我到现在都还不是这样想。一个人想做什么事,就该去追求、去奋斗。然而,这种自由,也不是毫无限度的……”
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人对事,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积习已经是很难改了,蕙娘也没想到权仲白还能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间不禁一怔。权仲白温存地抚了抚她,又道。“有时候,当天下间,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的时候,即使……即使再不情愿,这件事其实你也是一定要去做的。逃避它只会令你更为不安,于我,这件事是李晟。于你呢,这件事……便是天下吧。”
蕙娘愕然道,“天下?什么天下?”
“当然是你的天下了。”权仲白还比她更吃惊,“按我们计划好的步骤,六皇子登位后,天下大事,还不是掌握在我们这几家人,以及将来的盟友手中。歪哥还小,父亲又无法信任,我不擅长这些。事实上,你不就是要和杨七娘、桂明润一起,来分享天下间的大权?若不是为此,杨七娘为什么要支持六皇子,而不是她的亲外甥皇三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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