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道:“先帝不知道么?他不治理?”
“这我不清楚,”楚翛脸上浮现起倦怠的神色,“历代皇帝似乎都对此心照不宣,却像是特意包庇一般,没一个采取行动稍加管治…时间还早,你再歇歇,我先走了。”
秋笙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不治的缘故,定然是这支海军握着皇室命脉,或是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他这一晃神,楚翛就已经快步走到门口了,连忙大步上前拽住对方衣角给扯了回来。楚翛不防,一转身来不及收起眼底扩散开来的黑雾,露了个全然乌黑的眼睛给秋笙。
眼白被黑墨吞噬殆尽,一双桃花眼像是两个大洞,泛起鬼魅的妖魔气。
秋笙被吓得一抖,手却没松开。
“阿翛?”
“呃…”他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掌拍碎了身侧的几案,低声□□了片刻,不知从何处升起一盏古旧的煤油灯,没油没火的,凭空兀自亮了。
黑雾瞬间褪去,楚翛伸手握住了秋笙拽在衣袍上的手,勉强用对方的热气暖着自己的手,刚刚被茶水润泽过的嘴唇再度裂开,隐隐就要渗出血来。
不能再被看见了…在血流出来的前一刻,抿紧了嘴唇舔了个干净:“还有事么?”
“我什么事?”乌黑的血ye被他藏得难寻,只是那唇色太过苍白,一丝一毫的颜色染在上头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秋笙本想开口问个明白,却不忍心戳破那人Jing心修饰的虚假外壳,只好闪开了眼神,“你这是怎么回事?”
楚翛稍稍压下了那层剧痛,甩开了秋笙搁在他手臂上的手,默然无语地看了他片刻,抬腿便走。
秋笙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儿耐心都被耗尽了,顾不上剧烈的眩晕感用力抽出承影剑对准了楚翛细瘦的背影,言语间几乎带着杀气了:“撂下一堆疑难杂症这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么?你什么道理?”
即使是在身体状态极虚弱的此时,但凡是楚翛动了念头,要拿秋笙的命可谓轻而易举,但他最终还是镇定地转过身来,两指并拢挡开了剑尖,声音冰冷:“我的事情,你不必太费心,萍水相逢罢了。若是我此番烦了你的心,从今往后,自当在你这儿销声匿迹,你就当遇上了个疯子,日后别再记挂着了。”
秋笙本就支撑不住那剑,受了一击,连提剑的力气都飞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楚翛伸手探入怀中抓了一个药包,只轻轻一洒,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崔嵬阁的迷药连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只吸进去一点粉末,睡上两天两夜不在话下。
楚翛在秋笙金贵的脑袋落地的一瞬间伸臂接住,顺势一拢抱在了怀里,小心翼翼在床上安置好了,转身正要走,看到了木桌上一口未动的蜜枣,到底是心疼自己费心费力做出来的东西,捏了一颗放到了嘴里含着,收拾了碎成渣渣的几案,这才让一嘴的甜腻滑进了喉咙。
不甜不苦,无滋无味。
秋笙看不到,他便不再抑制黑影横冲直撞找寻出口的欲望,任楚筌顺着衣角滑出来凝成一个墨黑色的人影。
“你要去天渊寺?”
楚翛懒得理他,自顾自出了殿,反正那东西不能离开他超过一个时辰——除非他想开了,自愿化成飞沫退出这场轮回。
他一面骑着雪千里飞越江河,一面不自觉地回想着这几日来,那个名为秋笙的小皇帝。
或许是在昆仑山禁锢了红尘间的爱恨痴缠,或许是楚筌取走的魂魄让他心性不全…他已不再对寻常人间的情感有所求取,大概是怕误了旁人尘世中的大好年华。百年前的一场血仇,经年来啃噬着他的Jing魂心血,终于将那血rou之躯咬成一个没心没肺的空空大洞。这空洞的心已永失了将至爱之人置于其中的资格,他只好怯生生地躲开了所有人,孤独而坦然地在角落里数着他寂寥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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