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云沉默了片刻,不欲与他多言,转身出屋。
他们借宿的这户人家只有一个无儿无女的孀居老妪,老人家腿脚不方便,周子云不好意思劳烦她,所以那只只会拿剑的手上此时正握了一把大汤勺。
他站在灶台前迷茫了很久。
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了米,让他淘澄完后生生少了一半,也不知道熬粥该放多少水,只凭着感觉舀了几瓢倒进锅里,又手忙脚乱的去生火。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后,他熬出了一锅一勺下去什么也捞不着的米汤,闹饥荒时施的粥都比他这好些。
然后他又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挑出米粒,一手端着好不容易搜罗出来的小半碗粥,一手端着药,感叹了一下风水轮流转。
等他回到屋子里时,床上已经没人了。
他眉头一皱,放下碗夺门而出。
兮照并没有走,或者说他现在这把身子骨,想走也走不了。
晚风微醺,皎洁月色映着那道单薄的身影,他光着脚,亵衣的袖子高高卷起,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袍,手里握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匕首,站在河边发呆。
他裸|露的小臂上有数道细小的红蛇蜿蜒而下,滑过指间,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地上。
而那把匕首再次被举了起来,在他伤痕累累的胳膊上又添了一道口子。
周子云急声道,“你在做什么?!”
兮照歪着脑袋看向他,眉稍微挑,“提醒自己还活着。”
周子云不想跟他争,捉了他的手腕查看,兮照忽然间伸手勾住他的腰带将他猛地拉向自己,微微仰起头,两人瞬间鼻息相错,几乎是唇擦着唇。
那双眼睛眸光流转,勾魂夺魄,却又在瞬间熄灭成一片冰凉,染上一层轻浮。
“周少主,如果那天你帮我再捅他两刀,或许我还愿意天天陪你共赴云雨,逍遥快活。”
周子云平静的拿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整了整衣裳,“你多心了,等你伤愈之后,你我从此一别两宽,互不相欠。”
忽然一阵夜风卷着寒意吹过,吹的两人衣袍猎猎作响,兮照未束的长发被风扬起,散在空中,整个人好像随时会乘风而去。
他将身上的衣裳拢了拢,淡淡一笑,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笑容分外动人。
“嗯,清醒点的好。”
兮照向来难以入眠,又连睡了三天,感觉把一辈子的觉都睡完了。
他独自溜达进那个破旧的小院子,拿还沾着血的匕首刨出几坛子酒,敲开外面的泥封,掀开油纸红布,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他屈腿坐在地上,背倚一棵歪七扭八的老树,拎起坛子仰头将酒一股脑倒进嘴里,一时来不及咽下,便顺着唇角流了出来,唇色浅浅,清亮的一股水流沿着下颌滑到细白的脖颈,坠入被单薄衣襟遮住的胸膛。
一坛接着一坛,只求一醉方休。
他一直活的太清醒,永远带着面具或是揣着一肚子坏水提防这个世界。
假笑笑多了,把所有力气都耗尽了。
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还在渗血,隐隐的疼痛尽职的提醒着他还活着。
可是这种程度的疼,对于他来说是在是太过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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