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很暖,就慢腾腾地将条凳拖到了窗台下面,然后将背塌下来,脚也随意地伸开,鸠占鹊巢地晒了会儿太阳。
这屋里都是木作,乍一眼很像古代的室内,就一会儿,杨桢仰头靠在窗台上的时候,在心里在这样对自己说。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在他肺腑间滋生,环境似乎也没那么逼仄了,他贪婪地吸了一口很长的气,直到无法呼吸的压力排山倒海地袭来,他才开始重新吐息。
又过了几分钟,杨桢睁开眼睛,脆弱和哀愁已然消失无踪,他坐起来练习似的笑了笑,然后才起身走向卧室。
权微在客厅里削水果。
木工的刀工是杠杠的,罗女士丈夫送来那果篮里的三瓜两枣经不住他霍霍,大半都已经脱了皮,列在果盘上等待光荣就义,这早就超过了一个人日常的水果分量,可是权微还不肯停。
他有心事的时候,就会特别勤快。
可惜削水果对他来说是眼睛都不需要用的小儿科,不是很能走心,于是他还是止不住的在胡思乱想。
从来没有一个人,给权微的感觉像杨桢这样怪异,不是喜欢,不是讨厌,就是这两种感觉难解难分地掺在一起,和成了一堆理不清的稀泥那种。
看杨桢平时的表现,是那种特别要脸的人,痛得满地打滚都不肯吭声,今天却没头没脑地哭了,可能是因为太稀罕和诡异了,权微在客厅里坐了才没多久,那个画面却已经在脑子里回放了好几遍。
然后每想一遍,他就会更加无法理解。
权微也不是没看男人哭过,他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哭了;他爸被剁手那会儿也哭过;还有孙少宁的体检单到手的那一刻也是痛哭流涕。
可他们的哭法权微都明白,因为不舍、痛苦和恐惧,那么杨桢是为什么呢?他的房里,有什么刺激杨桢的东西吗?
权微这时沉浸在迷惑里,脑容量有限地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好奇心害死猫,对一个人产生拨开迷雾的探求心,就是向他逐渐靠近的开始了。
杨桢走到工作室门口,一眼就见权微看似专注地在忙活,刀起梨转,果皮连成一条线,颤颤巍巍地掉进垃圾桶,皮rou分离,雪白的果瓤慢慢现出形状。
他将那点在人前落泪的赧然藏好,若无其事地敲了敲工作室的门,制造出一点引人注意的动静来。
权微应声抬头,眼仁幽黑的眸子锁住人,入眼的杨桢表情不显山不露水,已经恢复了正常。在权微心里开始有什么想法之前,他下意识就觉得还是这样顺眼一些。
杨桢主动打破了沉默,他找了个十分三俗的借口说:“我、我能不能用下卫生间?”
带人进来和看房,走后顶多是拖下地板,可使用卫生间性质就不一样了,矫情一点甚至可以说是间接地产生了身体接触,权微的本能是抗拒的。
这从他毫不掩饰的犹豫上就能看出来。
要是杨桢真的是人有三急,那这样气氛就会凝滞了,好在这只是一个没话找话的借口而已,杨桢立刻说:“厨房也可以,我想洗下手。”
他脸上一点忍和憋的神色都没有,改口又飞快,权微一下有点拿不准他是真的膀胱告急,还是纯粹地只想洗手。
杨桢这个人,虽然没有走近,但在权微生活里晃来晃去也很久了,要是他刚刚不抢话,权微本来是打算同意来着。
算盘都给他摸过了,卫生间……也随他去用吧,权微深谋远虑地想道,而且自己不还得求着他写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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