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人上坤宁宫去,说自己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了,就算赵娘娘不高兴,横竖她看不见,管他呢!
春/色正好,她的罗汉榻就放在能看见海棠树的地方,微风吹过来,夹带上淡淡的香,流淌过雕刻Jing细的月洞窗,沁人心脾。她仰头望树顶流云,鲜少感觉有困扰的时候。譬如皇后自作主张的媒人瘾,她初听五七说起,很是反感。但是睡了一夜,第二天又吃了两个羊眼包子,顿时心境就开阔了。人一辈子遇到的挫折有很多,样样上心,那日子也没法过了。
书桌上刚练完的字拿镇纸压着,一阵疾风,宣纸被掀起后响得清脆。她翻个身,背对门躺着,快到晌午了,昏昏欲睡。今天没有唱曲的兴致,四肢重得抬不起来。小酉蹑手蹑脚放下槛窗,又去收拾桌上笔墨,忽然叫了声“肖少监来了”,她一听,立刻撑身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小酉哈哈大笑,她才知道上了她的当。
“嬷嬷叫您绣花,您说犯困,怎么一提肖少监,您就来Jing神?”
婉婉讪讪摸了摸脸,“恰好想起还有两页经书没抄,打算起来抄书罢了。”为挽回面子,慢吞吞下榻,挪到了书桌后头。
尤不死心,左顾右盼,“今儿厂臣来过没有?”
小酉说没有,“人家是大忙人,听五七说司礼监风向要转,肖少监是四位秉笔里最有能耐的,奴婢觉得他这回一定能当上掌印。”
婉婉的小楷在砚台里蘸了半天,“其实厂臣人挺好的,就是凶了点儿……”
“东厂是什么地方?能在那里做提督的,大约只有您说他好。”小酉探身吹了吹菱花上的灰,歪着脖子又开始思量,“话又说回来,他老人家能当上掌印,对咱们有好处。不管怎么说,总在咱们宫里掌过事,不比旁人贴心嘛!要是有他给您撑腰,万一皇上顾不及您,好歹他还能照应照应。”
这个现状说来让人尴尬,司礼监在大邺初期不过是宫内的一个办事衙门,后来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倚重,闹到现在,掌权太监几乎抵得上内阁首辅。婉婉虽然是女孩儿,但政事上也有自己的见解。太/祖皇帝曾经明令严禁宦官干政,古来就有前车之鉴,后世子孙竟全没把祖宗的话当回事。她有时候想得长远,这家国天下最后不知是怎么个收场。当然如果非在太监里找个人为皇帝分忧,那么肖铎还是不错的人选。
小酉又装模作样糊弄她,冲着门外屈膝纳福:“给肖少监请安。”
婉婉眉毛都没抬一下,“头回信了你,第二回再信你,我就是傻子。”
“殿下说谁是傻子?”
外面果真有人撩袍进来,婉婉转头看,来人戴乌纱,穿香色绣蟒飞鱼服,即便面色疏淡,眼睛里也总带着三分笑意。
她怔了下,站起身叫厂臣,肖少监对她揖手行礼,“宫里人来回事,说殿下玉体违和,臣特来瞧瞧。”眼波在她身上一转,“殿下觉着哪儿欠安呢?”
婉婉很紧张,局促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就是脑袋发热,嗓子眼儿也不舒坦……还发虚,出冷汗……”
肖少监的眉毛几不可见地一挑,“听症候,似乎病得不轻。”踅身责问外面伺候的人:“主子病着,怎么不上太医院请太医来?跟前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在这深宫之内,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绝对掌有生杀大权,宫女内侍的死活,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因此个个吓得脸色煞白,趴在地上磕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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