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藻又想。
心中就十分难受起来,既心疼,又懊悔,又自以无能。心疼谢漪为她甘受辛苦,懊悔昨夜不该不知分寸,更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让谢相立即就光明磊落地站到她身旁。
少年人总有一股为心爱之人遮风挡雨的豪气,总想着能变成一棵参天大树,坚实挺拔,纵使天塌下来,都能轻而易举地顶起。尤其那人还比她年长上许多,还事事都比她更为妥帖老道。
刘藻心下难受,却也渐渐学会忍耐,不再寻谢漪诉说,以免她疲惫之余,还要分出心神来安抚她。
第一拨才俊入京,刘藻专令人拨了居处,与他们居住。这一拨人既能最早入京,便可见他们来处,与京师较近,故而对朝中的消息也稍为灵通,行事亦显得妥帖,礼仪言辞,俱称得上佳。
刘藻不免寄予厚望,专门宴请了这些才俊一回,宴请之后,厚望便成了失望。这一群人,大体看去花团锦簇,单个拎出来,却无一人能顶大用,个个都是庸才。
她这心思在与谢漪独处时,流露出几分,谢漪少不得劝她别急。
“大汉本就有简拔人才的制度,各州郡每年都向朝廷进贡人才,陛下此番广召才俊,是额外选士,得到的便是州郡简拔之外的漏网之鱼,才华自也参差不齐。”
刘藻也明白这道理,也不着急,不再接见他们,待选才入长安的众人都到了再做论处。
众人是以才名获选,来的长安。刘藻召见他们,自然不问治国良策,或是令做诗赋,又或令擅伎乐者演乐来取乐,乃至单单令他们口吐惊人之语来谈笑。
如此一来,倒真像是治平天下后,开始享乐的架势。大臣们自是有失望的,失望之余倒也安心,只要陛下不惹出什么事端,在禁内享乐,倒也无妨。
众俊才却有不甘之人,怀揣良策,来投天子。
这些人有年过而立的男子,也有四五十岁间,双鬓怀霜的老者,前者自负才气,来长安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后者则稳重些,多还观望,不肯轻易出头。
刘藻十日间,得了三十余卷竹简,所书俱是治国安邦之策,她一道道看了,一面看一面笑,再顺手将竹简都丢入炭盆中,充作柴火。
第一批出头的,固然有胆识,却皆浮躁不堪,所献之策亦是纸上谈兵,无可用之处,不是她要等的人。
众人等了数日,未得回应,便知良策未入君王之眼,这一来便吓退了一批人。
接下去两月,刘藻又先后得了一批人,这些人有如先番,写策献上的,也有皇帝召来谈笑时,趁机将志向嵌入笑语中的,还有假作偶遇,口吐惊世之语,要引起君王注意的。
刘藻暗自记了几个名字,却也不急,继续察看,便让她发现了一人。
这回入京的,共有三百余人,三百余人间,女子不足十人。她发现的便是这不足十人中的一人。
这世道,虽女子可为官,可承家业,但真正能出头的,并不多。据刘藻所知,越是穷苦人家,女子的地位便越低,稍富裕的人家,也更愿将余钱用在儿郎身上,女儿说到底是要嫁出去的。唯有家财万贯的商贾,封地千里的公卿诸侯,方会在女儿身上留些心思。
因此,这回被选入京的女子,有二人是刘氏宗亲,有五人出身郡望著姓,仅有一人衣着寒酸。
她发现的便是这寒酸之人。这人姓韩,名平,年岁在三十上下,自入京来,不曾与皇帝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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