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得上诘问的话,眼底一片淡然无波。
“……我那日说的,不会娶宋明桐,算数。”
“可你也不会娶陆栖鸾,是吗?”
陈望闭上眼掩去眼底的思绪,道:“家父身故,便是御史台不敢再以辞官丁忧之事逼我……可我,毕竟是儒门之人,需守儒礼。”
陆池冰闭上眼道:“到底是毁诺了。”
“抱歉。”
陆池冰笑了起来,站起来将茶盏扫倒在地上——
“我陆家,哪点对不住你?她……又是哪点对不住你?!”
“……”
“将你捡回来的是她!答应许给你的是她!你父亲被狗官杀了,熬了数宿帮你找罪证将那狗官定罪的也是她!你凭什么?!”
陆池冰发红的眼收在眼底,陈望抬头看他,没有辩解,只说了一句话——
“望,欲做人上人。”
“……”
骨节颤抖着作响,陆池冰头一次体会到何谓恨之入骨,几乎是恨到要动手之事,身后的门开了。
“池冰,你回去……我来跟他谈。”
第二十一章 白衣皮下赤心毁
“……我现在还能背得出你曾写的那半阕薄命女,宁死不愿为恶官织一尺布,不为财贿动半寸心。不知我现在,是否还能听你作出下半阙?”
“陈年旧作,早已淡忘了。”
有时人眼非是你认真去看,才看得清、辨得分明的。
是真是假,至少陆栖鸾此时无从判读。
昨日的陈书生,今日吏部的陈大人,分明不过几壶更漏断浮沉,却恍若时节更迭,翻了二十辜春秋。
“你可知,科场舞弊是重罪,首恶当三族尽夷?”
一案相隔,陈望垂眸道:“望,已无三族可夷,成人上人,或是阶下囚,愿与一赌。”
“好。”
陆栖鸾平日里也笑过痴男怨女的话本,可一旦落在自己头上,却发现恨怒多过怨气,甚至可以用一种冷静到异常的口气直诉自己的想法——
“陈望,你可知妇人最擅者为何?”
“……不知。”
“妇人擅柔亦擅仇,陆栖鸾,最擅记仇。”
嘴上说着记仇,眼里却又清澄得坦然。
“我讨厌事后又查到你有什么苦衷内因,不过即便是有,为你昨日之恶,为你今日之言,我也不会原谅你半分。”
——有内情也不原谅,所以你有什么话,最好现在说。
一如那日她说的让他不必勉强,黑白分明,没有半分犹豫。
陈望闭上眼道:“此事背后之复杂非你所能想,莫要插手,待三五年后,云破天青时……”
“陈诺之。”陆栖鸾打断了他,道:“三五日便物是人非至此,三五年后,昔年金州志学之士,初心可存?沧海之誓可在?”
“……”
她是说中了,教他狼狈得无处遁形,狼狈得……不能不直面己身之恶。
“不能赦?”
陆栖鸾摇了摇头,道——
“初见你时,你拿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的角儿套住我,拿当过战俘的父亲为自己争一个为父立志的名声,无可厚非,我不曾与你计较。”
“我曾感念你元宵夜时,护我于身后,便想着这样的人,多半不是坏的。过些时日,我能放心许了连理……”
“而现在,一边伤我家人,把我陆家的颜面践踏至此,又一副背负痛苦的表情仿佛我做了什么便是扰乱你的筹谋,给我扣了一个冲动行事的帽子……至于你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我不在乎,与你,也再无来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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