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极其痛苦地,怒目圆睁地盯着面对他的年轻人,“云河,别人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傅云河贴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了。
傅铮看见了,嘴角癫狂地扭起来,“你不觉得可笑,不觉得孤独吗?这世界上能共享这份孤独的只有两个人,而另一个人不痛苦——他竟然不痛苦!”
傅铮剧烈喘息起来,他的左手撑着椅面,额角青筋迸露,要不是下肢瘫痪,恐怕早就从座位上冲上前来。他的声音发颤,喉咙里有一种濒死的磕碰声:“他背叛我……是他先背叛我!他真厉害,不愧是天生的畜生,他结婚,生孩子,假戏做得真真的,安详幸福?疯子!我呢?!我呢!”
傅铮吼完几句,似乎是累了,脊背明显的起伏了两下,脖子以上都泛出红色来。他眨了眨眼睛,许久才回了神似的,语气诡谲地平稳下来,仿佛刚才对着的人不是这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云河……叔叔明白你,这世界上也只有你懂叔叔……”他顿了顿,“你是好孩子,云祁让你来杀我吧?你动手吧。”
他看着一动不动,神情难辨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越来越轻,“我早就输了。只是没想到,死到临头……”
“他都不愿来见我一面。”
傅铮闭上眼睛,像是不再打算多说一个字了。
那些资料里空白的前因被这样简单而荒唐的理由补充上,傅云河一时有些愕然。他不会不知道这话中的“他”指的是谁。
“我可以不杀你。”
他站在灯光下,睫毛的Yin影投在脸颊上:“如果你愿意就此罢手,我会把你送到合适的地方安度晚年。你不能再出门,但衣食无忧。你要的东西,我会尽量满足。”
傅铮不看他,枯藁的脸上倒是绽出一个极浅的笑容:“这是云祁的决定,还是你的自作主张?”
傅云河没有回答。
隔了两秒,傅铮紧闭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我既做这一切,怎会惜这条命……我恨……”
座椅上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几近疯癫状:“既然要背叛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我,现在我背叛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傅昭——”
这声音如此沙哑,让人心惊胆寒,“我偏不如你的意。”
最后这句念得极轻极快,就和他掏出枪的手一样。傅云河不怕,他为他留了分体面,没派人搜身的原因是狙击手必然能先一步把人击毙,但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意识到傅铮是要自尽,而这意识让他肺腑撕裂般的疼——
“不准开枪!”
他的命令下得够快,那一刹傅铮笑了,笑意挺祥和,的的确确像是清醒着对他笑的。巨大的枪鸣声叠在一处,他低头能看见胸口在流血,世界在向上飘移,向他开枪的傅铮脑袋歪倒在左侧,血浆从太阳xue里汩汩向外奔流。
他的叔叔比他聪明。
这是他退一步,唯一能接受的死法。
傅云河被抬到车上的时候还很清醒。
他知道这一枪没有落在要害,知道大概要花上一个月才能恢复,知道傅云祁会对他难得的莽撞和赌博式的决策极其愤怒。他的力气正在一点点被抽走,他睁眼看着漆黑一片的车顶,想起那只柔软的小豹子。
他也一直都清醒,一直记得那样清楚:
它从来没有死去。
没有枪声,没有流血,豹子被注射了药剂后送回了叔叔纸醉金迷的游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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