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他从未恨过,即便是最开始以为会死在何伯手下。言礼很理智,他清楚,何伯只是当权者手中的一把刀,挥向一切“不听话”的人。他言礼,正是这些“不听话”的人中的一员。
只是言礼没想到,何伯会心软。
铁血无情的“人魔”何伯,这次没能拿起他的屠刀。
联想到死前看到的景象,言礼大概能猜到。何伯做了何种艰难的挣扎和努力,虽然他没有成功。
只是,言礼不理解。何伯这般做的理由。擅自违背朝廷指令,延迟处死犯人是重罪。轻则丢掉官职,重则危及性命。他和何伯从未相识,更谈不上交情。何伯的举动是有触动到他的,所以最后在自知无望的情况下,言礼选择自己动手,结束生命。
言礼是个难相处的人,他表面温文,实则行动激进不留情面,知心朋友没有,树敌倒是无数,这点和白毅很像。
难得他在生命最后一刻良心觉醒,为了不给人增加麻烦选择自己动手。也可以说,言礼是自己不想活了,他无法改变当年从根子里腐坏的大烨王朝,失去希望后,活下去的动力也不复存在。
他记得何伯,也仅仅是记得有这个人罢了。这个人对他无足轻重,特殊点说,是他死前最后见到的人。
“哦?那便好,方便给我些许你的贴身物吗,我这便去外头,把何伯入殓了。”
沈深边整理入殓箱,边朝言理勾勾手指。等了一会见人没动静。
“怎么,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的。都不拘泥,袍角撕一块下来给我吧。”沈深单手伸出去。
隔了会,冰凉的手指,将一截布巾放进他手心里。言礼沉yin片刻道:
“你……要入殓何伯,他也在此,他也死了?”种种迹象揭露,言礼还是忍不住求证。如果……那他会出现在这里,一定和何伯有关系。在他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深没有立即正面回答,他走到石门入口位置,轻轻一推,这次,紧闭的石门轻松被推开,通向先前那个满是石棺的房间。言礼握紧手指,一言不发跟着沈深向石门方向而去,沈深穿门而过,他却被透明的屏障阻碍,无法踏出所在房间半步。
言礼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不得不正视现状,他,出不去。
他看着白毅和带面具人跟着那少年进入石棺房,言礼站在两个房间相交的通道口,通过狭窄的通道口,勉强窥见石棺的棺壁,再细的便无法得知了。
言礼在通道口静静等待,他从未感知到岁月流逝的痕迹,此时此刻,时间却比想象中难熬的漫长。
等了不知多久,也或许其实只等待了片刻。通道口,隐隐绰绰,出现了几人的身影。言礼不由得站直身体。
他从沈深那儿,拿到了一块泛黄的羊皮纸。
沈深没有多做解释,言礼捧着羊皮纸,在烛火下一字一句细细看。
整个房间很安静,没人说话,活尸也在首领的威压下放低了响动,木木呆呆站在原地。烛火黄色的暖光照在言礼惨白的侧脸和干涸的唇上。柔化了僵硬之感,恍然间,还以为是油灯下苦读赶考的书生。
白毅观察着这个昔日同僚的表情,信上的内容他知晓,初看时深受触动。但他重来摸不清这位同僚的想法,就像现在,言礼的表情很平淡,没有波动起伏,就像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封无关痛痒的普通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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