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将双手浸在冰凉的水中,将凝干的血一点一点洗干净。
他擦干手,回去为秦观朱掖了掖被角,因放不下心,便索性留下,守着等她醒来。魏听风将刀搁在手边,靠在椅子里阖上眼,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深沉悠长。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境里光怪陆离,有他的从前。他清晰地记得一种痛,他曲膝跪下,跪在一地碎瓷片当中,脖子上拴着粗绳,经人牵着,跟其他小奴隶一起,学狗一样往前爬。
瓷片尖锐扎进他的rou里,可他也顾不得喊疼,他要比其他人快,要第一个爬到终点,换得主家开心,来挣得一串铜板子。
他原本是当中最快的一条,但中途有两个人合力扑上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他抱头蜷缩在地上,浑身皮rou似快要被撕碎,连骨头都快散了架,躺在地上哼哼半晌,耳边嗡嗡地响。
他模模糊糊看见猩口白牙,唾沫横飞,喊他起来往前爬。
他努力了的,但最终没能爬起来。
买他赢的主儿见他输,恶狠狠地冲他身上唾了一口,“小杂种就是小杂种,还以为蛮羌真能出什么好货!今天真是晦气。”
他是晦气的。
据说蛮羌屠城时,武士骑马入城,蛮羌主君允许他们去强暴大周的女人,以此当作战胜的奖赏。
他娘亲就是大周的女人,而他是蛮羌武士战胜的奖赏,不过大抵是奖赏太多了,连一个孩子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大周军队将城池夺回来之后,他娘亲本不想生下他,得益于一群怀有慈悲心肠的人劝说,“无论如何,腹中孩儿都是无辜的,这样大的肚子,你又怎么舍得”,为此,他娘不得不生。她怕做下杀人的大罪,亦怕成了别人眼中性冷薄凉之徒。
可她难能忘记她落在蛮羌武士手中后,经历得一夜又一夜的噩梦。
腹中每一次合该令人喜悦的胎动,对于她来说,都是一声沉沉钟响,教她清醒明白,自己是个不干净的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像清白姑娘那样,嫁给心爱之人了。
为此她深恶与憎恨自己生下来的孽种,没有给他任何关心,甚至连名字都不给他取。
“哎。”
他娘总这样叫他。
满城的桃花开了,他忍着浑身疼痛,爬上墙头折了一枝桃花带回家来,就放在她的枕头旁边。
他忍着痛哭说:“我没拿到钱,没请来大夫。”
他娘侧首闻见花香气,因眼睛已经看不大清楚了,团团光影中仿佛幻生了甚么,嘴巴里就开始念叨着她曾经情郎的名字。
含含糊糊的,他也听不太清。
她念了一会儿,又唤:“哎。”
他就应。
她便说:“你要好好活。”
就此再无了话。
他喊了几声娘,呆呆地瞪了好一会儿,泪水止不住地滚出眼眶,方才他在街上遭打受辱都没流泪,此刻喉咙里没压出一声呜咽,死死拽着女人的手,登时嚎啕大哭起来。
他因为害怕被讨厌,一直很听她的话,因此也不敢辜负她临终嘱托。大周人容不下他,他就跑去北域,跟蛮羌人打交道。
那些人自然也看他不起,他成日混迹在热闹的市井,为了一口饭,搏命的角斗也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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