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鹰钩鼻的师兄也没有踪影。
清心玄香毕竟不是神药,如此一慌乱,邪佞之气不经意已勾动心魔。曾韫先前还是有意识地拿刀背避开挡路者,走着走着,脑海中意识变得混沌起来,手里的刀也渐渐变得不听使唤,身体时而极冷,时而极热,一股狂躁的戾气自丹田汹涌而出,唤醒了一种不曾有过的杀性。
曾韫不是胸怀万仁之人,对恶者不会心慈手软,但也不是一个毒辣无仁之徒。这一帮壮汉在威胁他性命的时候他会果断地痛下杀手,可是眼下这些可怜人已经丧失神志,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刀向何人,并无刻意伤害曾韫的意图,让他下手,正常情况下他是下不去手的。
然而这一会儿的时间,曾韫手里的刀已经无差别地劈砍了十余人,他的脚步虚浮,体力显然快要耗尽,手上的刀却比以往都要粗暴残虐。
人不像本人,刀也不像他会用的刀法——方才出刀没有任何的技巧、招式,干脆利落,只余纯粹的兽性。
这种感觉很让他感到陌生,屠戮带来的快感又让他倍感欢愉。曾韫迷失的心性和暂存的理智甫一交锋,顿觉躯体一震,三经六脉像有一阵疾风刮过,兀地卷上一口黑血。
“扑”地一声,血喷口而出,痛觉暂且压抑住了体内诡异的杀伐之气。曾韫强定心神,把清心玄香直接贴在了胸口,凉意缓缓扩散,结冰一般流向四肢百骸,冲刷淡了那股盈然兽性。
就在这个时候,他来到了隧道的最里侧。这里的人要比其他地方少些,大多都在与幻象搏斗、挥刀对空瞎舞,只有地上背跪着一个人,画风格外清奇:他既不逃窜也不挥刀,而在忙不迭地磕头,时而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衣衫,好端端的衣服愣是被他撕成了一条条破布,褴褛地挂在肩头,好像一圈特意制作的流苏,每磕一次头便引起一阵游摆,看上去既可笑又可怜。
曾韫火急火燎地乱窜,只为趁清心玄香效力还在的时候找到玉竹。他见这个奇怪的人原本无意细看,然而不经意地一瞥,却发觉他脚边好像还躺着一个人,还露出了一截湖蓝裙边。
曾韫的脑海“轰”地一声巨响,下一刻便不管不顾地拽开了跪在地上的疯子,正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玉竹被发疯之前的凌霄点了xue道,只能在地上尽职尽责地担当死尸,好在被放置的地方是在犄角旮旯,其他疯子也不至于会砍到她。
她也不明白这隧道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把尸油的臭味错认为是毒气,还道是有人施毒才使得一众人痴的痴、狂的狂,满脑子都在担心曾韫能不能顺利逃脱。
看到曾韫的一瞬间,她真是又喜又怒,又惊又悲。
喜的是他人还没事,怒的是他又兜转回了死路,惊的是他满身伤痕,悲的是他们两人恐怕终究逃不开死亡的宿命。
然而看到曾韫发红的眼圈,所有的惊怒悲喜不过转瞬,便如青烟般袅入浮云。
留下的,只是两行女儿泪。
噬魂.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噬魂.2
曾韫沉默了短暂的片刻,一声不吭地跪坐在地,单手解开玉竹的xue道,随后一把把她揽在了怀里。玉竹如瀑的乌丝上沾落了不少尘土,他却不待用手扫上一扫,便十分贪婪地将头埋在其间,从血腥味中细嗅怀里之人独特的气息。
玉竹被曾韫紧紧抱着,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熨帖,但抬眼看看周围鬼哭狼嚎的疯子,又深感他们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她在曾韫的白袍上蹭干泪腮,双手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停留了极为短暂的片刻,算是享受了下混乱中的一点微末慰藉,便很快松开了手,拍拍他道:“阿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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