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虎兕出于柙（1）

    （离开了太阳系还会水逆吗？）

    “咔嚓——咔——”

    巨大的卵舱从侧面被捣碎，淡蓝色的微稠ye体哗啦啦倾泻而出，一只被泡得皮肤皱缩、青灰色的大手伸出来，用力地掰掉更多卵壳，好几只淡蓝色的修长手掌帮他一起扩大了“出口”。

    风舒翼顺利离开卵舱站直了身体，用陌生的肥厚手掌抹去遮挡视线的水珠，看着眼前这些盖敖人。

    在他们之中有一位没有性征的赤裸外星人形象非常突出，浑身青灰色、身躯臃肿、面容粗陋、漆黑双眼大得畸形，胀发了的面包人似的模样，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大。

    风舒翼知道，现在他自己的外观看起来跟这位同行者也差不离。

    他微微抬高视线——盖敖人的星舰也是“创生”产物，拥有上下两根刚硬龙骨和气势磅礴的筋、肋，外部看来舰船形如一枚橄榄，消耗盖敖人自身能够源源不断产生的“魔能”行进。

    这时那位同样穿着“外皮肤”的盖敖人开了口，声音低沉发闷：“很好，都准备一下，我们离目的地只有不到两个恒星级行政区了。”

    风舒翼听出来，这该是德昂佩雷伯爵。

    使团的其他成员颔首应声，各自去更换生物太空服。

    风舒翼是从上船前就穿上了的，而且只有他是从“休眠”中醒来——索莱人每分每秒都在走向衰老和死亡，而盖敖人的历史上，他们生命的终点有许多种，唯独没有“老死”这回事。

    为了照顾皇帝陛下“娇贵脆弱”的索莱裔宠臣，船舱里充入了足量的氧气。

    眼下这位宫廷红人的举止自若，只是出奇寡言——大家能够理解，娑卢嘉慕的所有智囊除了对他本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外，对外界统统都是惜字如金，简直像是被皇帝垄断了话语，不过这自然无人敢诟病。

    余光捕捉到一抹别致风光，风舒翼转过身来，定睛凝神从舷窗望出去。

    ……人马座星云。

    海神号也曾经途经过某处，从一个接近的角度但是远得多的位置欣赏过这教人屏息的美。

    自从成为宿主，风舒翼不得不接受种种“并发症”。

    那是多年前一次同其他千千万万次没有区别的失眠。

    他已经冲着舷窗，侧躺在床上睁着眼不嫌乏味地看了好半天。

    终于，风舒翼翻身下床来到舷窗边坐进了椅子里，放松身体——海神号正在一条飘荡着尘埃与气体、零落碎石缓慢翻滚着的小行星带中穿行——他的目光从那宽阔而层次丰富的裂缝间投出去，投向遥远绮丽壮观的闪光星云和照亮它们的稠密星团，眼中敛着宁和的赞叹。

    原本待机的薄荷糖感应到风舒翼在房间走动，和一部分柔和舒缓的灯光一起被唤醒了。它安静地滑过去，小声地问：“舒翼，你才躺了3010秒，你睡着过了吗？”——连一小时都没到。

    风舒翼弯了弯嘴角也低声地回答：“没事。”

    于是薄荷糖不再多说什么，在那椅子边上坐下来抱着膝盖，就这么静静地陪着风舒翼一起看着窗外难得出现的风景。

    航行在宇宙，大部分时间总是黑暗而枯燥，星光细碎如沙粒、遥不可及。

    风舒翼突然问他的机器人：“薄荷糖，上回我不在船上大家又都流体休眠的时候，就你一个醒着，无聊吗？”

    薄荷糖想了一会儿：“舒翼，什么是‘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