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篡的人生头一次这么失魂落魄。
那种失落感由内而外蔓延,仿佛把他架在火上烤,烤到热血化作岩浆,沸腾到极致,却陡然凉了下来,浇了个透心凉。
他像一坨药渣,被人用完就随手扔了。
叶隐歌,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
把他当做什么?又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当做什么?!他们昨天还在办公室里翻云覆雨,他还记得夕阳铺洒在对方洁白赤裸的胸膛上,那密布的汗珠反射出欢愉的色彩;他还记得他身上的吻痕和抓痕,青紫斑驳,都是自己的杰作,都是他们在激烈的交欢中给彼此留下的最甜蜜和深刻的记忆。
他还记得,他亲手把叶隐歌抱到酒店床上的时候,他在自己怀里如何辗转扭捏,扒拉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那姿态慵懒饕足,像极了一只吃饱了就粘人的猫咪,撒娇而驯服。
那一瞬间,林篡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这是叶隐歌真正表示出顺从得讯号。他们之后的人生漫漫百年,或许可以一直这样黏黏糊糊一辈子。
做爱这件事,是继毒品以外最能刺激多巴胺分泌的事。而和喜欢的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带来灭顶的满足感足以抵消所有的不如意和不好的情绪。
林篡承认,昨天的他很快乐。他相信,叶隐歌也是同样快乐。
所以他到底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走呢?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不说一句告别,就这么悄无声息又猝不及防得走了呢?
他是有多招他的嫌,竟然连一句美丽的谎言都听不到?
忽然,林篡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一弹身子跳起,不管不顾得往门外冲去。
他一路杀到林家主宅,闯进了他第一次看到叶隐歌的那间卧室。
一道修长的身影在窗边逆光站着,怀里抱着个什么,正在轻轻摇着,嘴里甚至在轻轻哼唱着什么。
林篡拼命睁大双眼去看,那怀里的赫然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是叶隐歌那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
一看到林画白就意味着准没好事。林篡的血唰一下涌上头顶,一下子激动起来,冲上去就要把孩子夺过来。
“嘘——”那人轻巧得闪身避开,不冷不热道:“这么莽撞,你吓到孩子了。”
“你才吓到孩子,你看孩子都被你吓得不哭了。她上次看到我的时候还在哇哇哭呢!”林篡恶狠狠道:“你手里的血擦干净了吗?你抱她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仿佛听到很有意思的话,林画白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什么叫我想干什么,我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我来抱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对的吗?”
林篡双手张开,僵在半空,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确实啊,这个孩子是林画白的。叶隐歌和林画白之间说到底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小生命为纽带,而他呢?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诶。
林篡一想到这一层,嫉妒得眼眶都发红。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想亲手抓住叶隐歌,然后把他慢慢扼死在自己怀里,让他和自己都生生世世血rou交融,永不超生。
“铃铃铃……”
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一室静谧。
一双素白修长的手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甜美温柔的女声:“叶先生,恭喜您通过睿臻会计师事务所的任职考核……”
他静静得听完,随手将手机扔到被子上,长长的、无声得呼出一口气。
阳光透过窗户,在床单上投射下跳跃的光电,朴素单调的小窝也变得暖洋洋的。叶隐歌弯腰整理东西,视线落在床前的一张合照照片上,目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浓浓的眷恋,又仿佛深深的不舍。
照片上的老人慈眉善目,眉眼弯弯抱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照片已经泛起时光冲刷的淡黄印记,依然能感受到拍摄照片时这一老一少的欢欣喜悦。
小男孩是叶隐歌,老人是他的爷爷。
这是在他过九岁生日的时候,爷爷专门花钱请人帮他们拍下的纪念照。时至今日,他和爷爷之间的还存留的实物纪念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叶隐歌苦笑着摇摇头,拿起照片仔细擦擦干净,小心翼翼得放到原来的位置上。
然后他坐进旁边的圈椅里出神。
这套房子是他自己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林画白再只手遮天也不能可能面面俱到,也算给他留下一点喘息的空间。他想要自己独立出去,彻底摆脱成为林家父子的附庸,就必须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份薪水体面的工作,一切筹措已久的计划有了可以实施的价值。事务所大多出差的项目,他可以借此机会多出去了解了解,然后找个安宁平静的小城市落脚,过几年买上房子,他就彻底与这段不堪的岁月说告别,开始崭新的人生了。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 的拍门声。
他过去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许久没露面的房东。
“小叶啊,”房东搓了搓手,有一点不好意思:“租期到这个月底就满了吧,你呀,收拾收拾,另寻他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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