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很静,空无一人似的。没有点上灯火,那些烛台都虚摆着。疏淡的月光从纸窗透过来,木头分开那些个纸片,由是,投下来的光也被木头分开了。一星半点地到处落着,在一片空旷中,隐隐约约勾出个人形。
“……真的疯了?”他站在门里边,若有所思似的望着外头,可是他目光所及,不过是紧掩的门。然而眸子里的光亮,却像是渴极之人看见了无尽的水源那样。
“疯了,自然最好。”
他的声音很轻,这话像是在与人交谈。可他的神色,倒更似在自言自语。并且唇角流露出满足的笑,星光倾泄,分外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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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将军府的小姐正在里面。”守卫打开石门,为他掌着灯。
万俟如瑾淡淡地瞥了守卫一眼,道,“谁准她进去的?”
隐隐有抽打声从里面传来。他微微一滞,随即脚步加快,厉声道,“朕说过你们可以打他了吗?”
石室的尽头点着灯,正中央是一个刑架,绑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
女人握鞭的手扔要往他身上挥去。万俟如瑾夺过守卫手中的烛台,照着女人手腕砸过去,打落了女人手中的鞭子。
“你是觉得自己可以爬在朕的头上了吗?”
万俟如瑾低头看着摔倒在地的女人。
“朕跟你的兄长说了,不能伤他,你兄长却断了他两根手指;朕也跟你说了,你不能动他,你却非要来这里折磨他。朕受够你们了。”年轻的皇帝取出怀中的手帕,一点点擦干净男人脏兮兮的脸。
硬朗的轮廓显露出来,剑眉浓密,鼻梁高挺。本来炯炯有神的眸子如今却笼着憨傻意味,偏厚的唇张着,像是仍在流口水的稚子。
“把她给我拖下去。”帝王的动作温柔地如同在擦拭瓷器,害怕随时会将它打碎,口中说的话却像是冰刃上滚出的字符。
“万俟如瑾!你怎么能——”
守卫照着女人的后颈劈了一记手刀,接着,拖着女人出去了。
刑架上的男人身上多了许多道鞭痕,鞭子抽破了单薄的囚衣,蜜色的肌肤从破了洞的地方露出来,鲜血从长长的鞭痕上向外涌。
“疼吗?”万俟如瑾解开了束缚着男人的绳子,一只手抄起男人的膝弯,把他抱了起来。
曾经在纵情沙场的亲王只是笑着。
万俟如瑾也笑了,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出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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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新皇大婚,绫罗绸缎如红色的烈火焚烧着大半个皇宫,目光所及具是喜庆的赤色。
天下大赦,免税两年,皇宫内外,普天同庆。
这般盛大的场景,是这个国家不曾有过的。
年轻的皇帝这是向天下昭告,他的新娘是他心尖上那一颗朱砂痣。他要与黎民百姓同庆这喜悦。
听说皇后是他与从前的秦王争夺了数年的绝世美人。
据传闻,那惊才绝艳的女子是前朝公主,一朝入京,便引得波澜纷起。
寝宫里亮得像白昼。
床上坐着的是他被绑住的皇后。
万俟如瑾以目光为笔,细细地描摹着那人的眉眼。
十五年前,他们初见的时候,他就长着这样粗而浓的眉毛。
那时候,万俟如瑾还是下贱宫女生的皇子,皇帝压根不记得他这个儿子,宫女太监都敢爬在他头上,他本该在在深宫荒凉的角落里备受折辱而死去。
而万俟延,他的父亲是被冤枉而死的太子,灭太子府上下三百多口时因为太后将他接入宫中而躲过一劫。后来查清真相,因为皇帝对他心存愧疚而独得圣宠。
明明一个是众人喜爱的小皇孙,另一个是受人厌弃的宫女之子,云泥之别的两人,却在那样一个明媚的日子里,从两条不同的道路走向交叉口。
“你是谁啊?”像小太阳一样的男孩从掉了皮的宫墙外翻进来。红色的墙上斑驳着灰色,地上到处是灰屑,杂草丛生,小男孩稳稳地站在茂盛的杂草上,阳光在他身后跟随着,一身锦绣衣服金灿灿的,眸子亮得像夜晚屋檐之上的星子,足够照亮整片漆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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