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月色很美,银白月光如水如纱地倾泄到凡间大地上,容貌倾城的女人在这样皎洁的月光里委坐在地,一柄展开的白扇抵在她莹白的脖颈间,出鞘的锋锐玄铁轻易便可割开那层娇柔的皮rou,喷薄的血迹会迸发着溅在一片纯白的扇面上,像雪地里开了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红梅。
但现在红梅还没盛开,邬玦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轻快地笑着问道:“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大嫂?”
他的笑比月光还冷,女人的眼神却比他的笑还冷:“你是邬陶的弟弟?呸,邬陶这种北国贱种也配——”
女人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邬玦提着如瀑的黑发恶狠狠向后一拉,强迫她仰起了头。他握着纸扇的手贴着女人吹弹可破的肌肤轻缓上移,划出一道细长而深刻的伤口:“贱人,是你不配。”
邬玦说得轻声又低缓,带着一点轻飘飘的空落之意,似是漫天飞舞却永不落地的飘羽碎雪。他微笑着在女人耳边柔情反问:“你怎么配杀他?”
女人是南国的青裳公主,三月前与北国的大皇子邬陶秘密订了婚约,本意是想南北二国联合对抗愈发壮大的西北部落,只是没想到公主早已为西北部落安插在南国的jian细蛊惑,这次北上联亲,实质是为了刺杀邬陶和其他王族贵胄,最高目标是杀了北国皇帝。
南国与北国是大陆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时局虽然尚算平稳,总是少不了一些摩擦,好在百年前淮都一役签订了和平契约,如今两国互通有无,关系密切,若非西北部落的挑拨,南国定然不会主动挑起这种争端。
邬玦南下之时暗中布置了几个影卫保护邬陶,隔七日便要向他汇报一次。这次因yIn蛊之事与前来汇报的影卫晚了两天碰面,在听到邬陶要与南国公主成亲的时候他不小心捏碎了茶杯,垂眸擦手的时候他尽量平静地追问:“还有么?”
“属下在等二殿下的这两日里暗中查探了一番青裳公主的送亲队伍,发现这一行人颇不简单,不仅有疑似西北部落的人同行,行李中还藏了不少兵器。属下已经通知北国的探子密切保护大殿下了。”
邬玦闻言,却是笑了出来,眼眸下翻涌着不需再隐藏的杀意:“想杀人么?我可等不到他们去找我哥——眼下这群人到何处了?”
他与密探追了两日追上了送亲队伍,当夜便潜进了众人下榻的客栈。从陆谅峤处顺来的迷药果然药效惊人,无声无息便将所有人放倒了。邬玦吩咐手下用南国自己携带的刀剑将昏迷的众人解决,自己则进了青裳公主的房间。
青裳感受着血ye滑过自己脸颊的温热,冷笑反问:“难道你就配么?”她身中迷药,是邬玦用冷水泼醒的,此刻手足无力,眼神更是凶猛,在他开口欲言之际忽然暴起,张大了嘴巴去啃咬邬玦的脸颊,像是要效仿猛兽撕咬下一张人皮来。邬玦倒也反应迅速,细腰一摆,长出扇面的玄铁铁片沿着青裳娇弱的喉咙划了大半个圆。血迹喷溅,邬玦洁白的衣衫却依旧如霜如雪,只有白色扇面上溅了几点鲜艳的殷红。
他皱眉看着自己白色扇面上的血迹,从青裳身后缓步走到她面前,欣赏着这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如一朵逐渐枯萎凋零的玫瑰般死去,叹道:“你知道么,我原本不想杀你的。”
青裳逐渐失去神采的漂亮眼眸望着面前一身清冷白衣的男人。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挺拔而瘦削,在血腥又寂静的黑夜里透出一点霜雪般的孤独。她想起有人说过,北国的二皇子邬玦自小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他的母亲为生他而死,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后身体每况愈下,所有靠近他的宫人最后都会死于非命。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敢爱他,除了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想起邬玦骂她的那句“贱人”,青裳在死前的一瞬间清明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的声道已被划破,只能无声大笑起来,嘲笑着这个杀她的男人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嘲笑他永远不可能得到自己所爱。
邬玦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却没来由地感到烦躁。他进来只是为了看看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大嫂的女人长什么样子,但是他可以杀了这一个,可以杀尽所有人么?总有一个女人会嫁给邬陶的,总有一个女人会成为他的大嫂。他赢不了,就算邬陶喜欢男人他也赢不了,因为他是邬陶的亲弟弟。
——有人会爱上自己的亲弟弟么?邬玦忍不住嗤笑出声。就算真的爱上了又怎么样呢?北国皇帝的两位皇子禁断畸形的爱恋传扬出去,他们那顽固的皇帝老爹宁可少了两个儿子,也必要抹杀掉落在北国皇室上的污点。
冷冽杀意蔓延开来的那刻邬玦其实还没有动作,只是皱眉看着自己的扇子。这个临死还在嘲笑他的女人弄脏了他的扇子,扇纸是他与邬陶一起挑的,那时候邬陶笑着问他:“阿玦想画什么?”
“还没想好。要不哥你帮我画吧?”
“我画技拙劣,你不嫌弃么?”
“我怎么会嫌弃哥呢?”
但这个愿望并未实现。邬玦骤然冷下了脸,眼眸往屋顶的横梁上一望,在这一眼还未到达时扇面幻化出的冷厉寒气已出鞘斩上,在月光下还不到一寸长的玄铁铁片反射出霜雪般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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