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云刚被风席卷到天地交接之处,桑国的年宴就已经拉开序幕。
远远就能听见丝竹管弦之声,殿内飘散着果酒炙rou的香味,披着轻纱的宫女端着托盘来往于贵人之间,下蹲上菜的时候能瞧见呼之欲出的软rou。
偶有几个胆大的伸手摸了几把,宫女也只能咬牙憋着不发出任何呻yin。
“公主,可要出殿透透气?”景望垂侍在一侧。
他望着桑芜略有些苍白的脸,她闻不惯脂粉的味道,桑都时兴的梅花妆和奈子香,一概不碰。
今晚是桑国的年宴,桑都贵女挤挤攘攘往她跟前凑,免不得要闻到。
景望眉头紧锁,心疼之色言溢于表,完全无视京都的贵女打量他的目光。
“无事。”桑芜捂住憋闷的胸口,伸出葱白的手去拽景望的衣袖。
景望在一旁半跪着蹲下,笔直修长的腿弯折着,挺直的脊背佝偻着,低到桑芜能舒适地望向他的高度。
“阿望,炙鹿rou。”
桑芜用筷子夹起托盘中鹿rou喂到他嘴边,鲜嫩的rou被烤得香焦流油,上面还撒着孜然八角等调料,香味缭绕在鼻尖。
景望张嘴接下,一瞬不瞬地盯着桑芜瓷白的小脸。少女的头微仰着,清澈的眸子被灯火照出碎金的光芒,满满都是信任。
他低下头,不敢让她看见自己心虚的眼神,心中潜藏已久的秘密快要压制不住。她待他是在太好,好到让他生出荒谬的期待。
可他是奴。
“你坐我后面,我让宫女再给你摆一张小案。”桑芜收回筷子,她知道景望不会同意和她一桌,只会和她讲
——公主,于礼不合。
她听这句话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
“是。”景望起身,跪坐在她身后。
桑芜揭开案上的瓷盅,热气在空气中上浮,汤色浓稠,骨头上的猪rou被蒸透,芋头夹一下就露出内里更鲜嫩的紫白。
她将小块芋头放进嘴中,对身后灼热的目光毫无所觉。
景望看着她含住筷子的模样,燥意从下腹涌出。刚才她还用那双筷子给自己喂过鹿rou,上面还残留着他的口津。
他喉头滚动,从未觉得时间那么难挨。
“公主安好。”温柔的声音响起。
桑芜侧身就见一女子袅袅婷婷地跪坐下来,豆绿软烟罗上衫被毫不在意地压在膝盖下,是江月婉。
“月婉,”桑芜笑得眉眼弯弯,“好久不见你。”
“外祖病故,回江陵吊唁,昨日才还京。”江月婉声调轻柔。
“节哀。”桑芜拉着她,并排坐在案前。
“外祖高寿,是喜丧。”江月婉说完,就见阉奴站在帷幕后,唱喏着陛下登临,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男子从叠嶂的纱帘后走出,头顶冠冕的珍珠流苏低垂着,隐约可见俊逸的眉眼,刚毅的下颚微收着,依旧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倨傲和狂意。
桑芜抬眸望着兄长,总觉得他有些陌生,细细想来,她也确实很久没有见过他。
半年前,他亲赐她公主府,命她早日搬进新居。后来,她想进宫见他,每每都被推脱,年宴是她近半年来见得他第一面。
他清减不少,桑芜心想。
桑槐坐在上首,目光瞟向下方娇俏少女,一袭红衣,晕得香腮透粉,笑意浅浅,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是他半年都没挣脱开的心魔。
“年节家宴,众位随意,不必拘束。”
桑芜不知哪里惹得兄长不高兴,以前她这样对他笑,他定然会笑着回应她。
难道帝王家的子女,长大连姊妹都要生疏吗?
桑芜垂头,有些失落。
江月婉看出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对劲,可她不明内情,也不好劝慰,只能说些江陵的趣事逗她开心。
“用一根竹竿就能渡江?”桑芜瞳孔放大。
“当然,公主别看着我,”江月婉用手帕掩着嘴笑,“我刚才踩上去就噗通滑到水里去了,浪溅起三尺高,被我哥笑话好几天。”
桑芜看着她伸手比划浪的高度,也笑开了花。
“早知道不告诉你了,你也笑话我。”江月婉嗔怪。
“哪有!”桑芜连忙否认,“就是觉得挺好玩的,我还没出过桑都呢。”
“等你被赐封号,想去哪里都可以。”江月婉说道。
桑芜明白她的意思,一般的公主是没有封号的,只有特别受宠的公主才会被赐城邑。隔壁齐国仅有两例,桑国从未有这样的先例。
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能让阿兄赐她封号,慢慢拉开的生疏感让她心头酸涩。
“你再和我说说江陵的事吧,还有呢?”桑芜的眼神瞬间又恢复亮晶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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