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舍去公主的身份,小九、婳娘、江姐姐甚至还有桑槐,都不会再见……
人生何处无计量。
“好好的,哭什么。”
江月婉依旧温柔地哄着她,就如年宴的时候,见她不虞,就拿江陵的趣事哄着她一般。
那个时候,她的祖父刚刚过世,眼底也有深不见底的哀愁,却那样耐心地让她和哥哥处好关系。
桑芜眸中含泪,将江月婉抱得更紧。
她不懂事的时候,把江姐姐的温柔当做是理所当然,如今晓得事理,却又觉得和江姐姐有了隔阂。
是她不好。
“再哭下去,公主也就要把瑶华宫淹了,”江月婉温柔地抚弄着她的长发,“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说,嗯?说不定可以给你帮上忙。”
桑芜一愣,摇了摇头。
她不能把江姐姐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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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八年,元月二十四,宜祭祀、嫁娶、动土,诸事皆宜。
桑芜站在祭祀台的下方,看着身着绣金衮服头戴冠冕的桑槐,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高台。
解发道人站在数百阶的高梯之上,道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高梯直入云端,万丈光芒从头顶洒下,好似真的要羽化登仙一般。
桑芜眯着眼睛,盯着解发道人和桑槐的身影。
她今日穿的尤为朴素,不过相比较周围人的打扮并不违和,官员带着的女眷穿得比她还要夸张,俨然是常日劳作的农妇一般。
祭祀台下,跪着黑压压的一排,婳娘和江月婉也在其中。
不同的是,江月婉带着江家的女眷跪在官员的方阵中,替了右相的位置,脊背铮然,不输男儿。婳娘同她跪作一处,连个丫鬟都无。
桑芜回忆起第二次去花楹轩的时候,那个看似同婳娘有龃龉的姑娘,应该就是雾儿吧。
也不知道她在慎刑司如何了。
倒也奇怪。
桑芜心想,按照她所了解的婳娘的性格,这种祭祀活动她是根本不会来的。大概还会将通知她的宫女太监轰出去,再靠在竹摇椅上骂一句,没劲。
她的目光最后转向跪在她后方两尺处的景望,眼神中敛藏着遮不住的炽热爱意和被她不经意捕捉到的一丝苦楚。
“不要担心。”
桑芜用口型对他说道。
阿姊也同她说过,她这个性格根本不适合当公主,食国之俸禄,无强国之担当,最是无用。
如今所拥有的,并不是她想要的。
高台之上,桑国的国君念着祭祀的祝语,声音从上空传下,回荡不绝,再端着器皿往下洒水,跳祭祀舞,方为礼成。
桑芜跪得膝盖都要废掉,阿望、婳娘甚至江姐姐都是一脸平静的模样。
她快怀疑人生,见场中跪着的其他女眷都面有菜色,才稍稍安心。
恍惚间,她甚至瞧见桑槐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吓得她又赶紧低下头去。
祭礼礼成。
桑芜的心快要跳出胸腔,她所作的计划就是跟随着进宫的女眷出宫。
晨起的时候,她着意让那位给她画妇人妆的宫女给她化得老一些,并且将碧琴打发去负责祭祀的事宜,就是为了好脱身,但愿桑槐不会注意到她。
她回头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生活了十六年的宫苑,正见婳娘拉着桑槐似乎有事相商。
泪水涌上眼眶。
若是有缘再见,再郑重地同婳娘道谢。
她想婳娘一定会乜她一眼说,就这也值得说声谢?
桑芜被想象中的画面弄得笑出声来,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穿得不起眼,加上总是低着头,又有景望的遮挡,倒是没被人发现,跟在太使令家的马车后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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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之后,景望就去西市马贩手里领走提前定好的骏马和存放的包裹,找个角落脱去罩着的侍卫服,给桑芜披上青褐斗篷,带她疾行出了桑都。
“我们这般招摇,会不会被发现?”桑芜搂着景望的腰身说道。
少女的呼吸喷薄在他的后背,柔嫩的手臂箍着他劲瘦有力的腰肢,景望向来平稳的呼吸都被弄乱了。
“出宫后的一刻钟,陛下就会知道你离宫的消息,等他下达追捕的诏令,官兵倾巢出动的时候,我们立马会被逮捕,越快离开越好。”景望说道。
“嗯。”桑芜坐在马背后,疾行的骏马颠得她骨头有些疼,可阿望在这,她就觉得异常安心。
行到南城门外十里坡,景望就将骏马舍弃,用匕首在马背后扎了一刀,拍着马儿往官道上疾驰而去。
景望行云流水地做完动作,才反应过来桑芜还在看着。
公主可是见到血都会晕过去的,看到他这么残忍,会不会被惊到。
他忐忑地回头,才发现桑芜目光晶亮地看着他,一脸崇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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