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叶孟觉有些惶恐,他担心的不止是自己能否胜任此职,更是远在紫微分坛的范归若是知晓自己要被派往他处,岂不是会不愿千里赶来让掌门撤回命令?
这一日仍是隆冬,叶孟觉踏入掌门大殿时,后者正倚在窗下,有些沉默地望着晦暗不明的天际。
这次并无舒尽情在侧,叶孟觉顿时有些不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掌门身前行了礼,后者却连瞧也未瞧他一眼,只是示意他坐下。
叶孟觉心惊胆战地坐在了对面,杯盏中色泽透亮的西域葡萄酒散发着醇香,那芬芳的香气却无法缓解他内心中的焦虑:“掌门,孟觉来此只为一事,是否能够另择他人前往江南分坛?”
肖流光的工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这江南本就是富饶地界,在水镜观治下已有数百年之久,叶孟觉资质虽不够当个分坛主,但只要掌门首肯,便什么都不是事了。
掌门身形岿然不动,只是望着窗外碎雪嗤笑道:“这人人艳羡的地位,怎么到你这儿却成了烫手山芋?”
叶孟觉有些局促,他搓了搓发红的掌心,又勉强答道:“并非如此,只是孟觉才粗学浅,德不配位,若是当了这江南分坛的坛主,只怕会惹来观中弟子非议。”
“有我做担保,谁敢置喙?何况你跟在范归身边这几年,也不全是白白跟着的。”
叶孟觉一时无语,范归生活作风懒散,只有临阵杀敌时才Jing神百倍,平日里的诸多繁琐事务,都是一并交了李光远去处置,李光远下不了决定的,也会常来询问叶孟觉。这一来二去的,他其实也算得上半个紫微坛主了。
掌门又道:“我知道你不愿跟他分开,可你别忘了,当初你是如何跪在我身前,保证自己会将紫微分坛的动向一字不落地传到我耳中的?现在看来,只怕你一颗心,全挂在了他的身上。”
叶孟觉脸色煞白,这些年来,他未曾忘记在掌门面前许下的诺言,紫微分坛中无论大小事宜,都透过他传入了掌门耳中。
“弟子……明白。”
掌门点了点头,语气淡然:”你明白就好,我不怪你喜欢他,也没所谓你同他结为道侣。我只是觉得,你所能达到的高度远甚范归。你虽然天资浅薄,但胜在凤巢之体,再加上你的性子沉稳,明白自己的长处与短处。让你跟了范归,我倒觉得是委屈你了。说句难听的,你就算是跟着狼子野心的陆远灯,也比被磨没了心气的范归要好。“
这还是叶孟觉第一次从掌门口中听闻他对陆远灯的评价,狼子野心,倒也说的不错。
“掌门对孟觉之关心,弟子一定铭记在心。”
“你若是真能铭记在心也就罢了,只怕范归温言软语地哄你几句,你便是要摸不着东南西北了。叶孟觉,你不是女子,更应该明白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的道理。”
直到此时此刻,少年脑中陡然一阵清明。掌门说得不错,曾几何时,自己还跟在戴春寒身边时,就明白了自己若是无法在地位或是武功上与这个男人相提并论,那就不可能同他长久。怎的一到范归这里,他却完全忘了此事?当真是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沉沉冷汗落下,叶孟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稳而笃定:“掌门教训得是,是孟觉糊涂。”
掌门唇边终于扬起了几分笑意:“那你现在,可愿意前往江南分坛了?”
叶孟觉起身,忽而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掌门磕了三个响头:“承蒙掌门厚爱,弟子自然愿意前往。”
“我不同意!”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孟觉吓了一跳,回首再望,却见范归正明晃晃地站在殿前,那一身白色衣袍亮得刺眼。
男人缓步而入,片刻已行至掌门身前:“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把叶孟觉从我身边带走!”
掌门微微蹙眉,却没有在意他的远道而来和实力,仍是笑意浅浅:“这回可不是有人要逼他走,是他自个要走。”
叶孟觉不可置信地望着范归,似乎还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当真是从万里之外赶来,可他的眉间分明还带着一种疲倦,那是长途跋涉后的旅人才会有的神情。
范归的目光有如冷剑一般,缓缓打量着掌门,很是带了几分不屑:“若不是你用花言巧语诱骗了他,他怎会突然改变心意?”
叶孟觉悚然一惊,莫非刚才的言语都已经被范归所听见了?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开始便会闯进来,何必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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