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在朦朦的黑暗中看见素白的手，小小的，安静的，有力的，落在方向盘上面。

    黑暗眨了一下，落了幕。

    这只手又出现时，打着可爱的、愉快的手势，在空中牵起他的微笑，忽然像被子弹击中的蝴蝶，僵住，落了下去。

    落了黑暗的幕。

    这只手再出现时，握着他的性器，像是畏惧，带着轻微的退缩的动作，蜻蜓点水的接触与离开，又像是最高明而邪恶的琴师，拨着他欲望的弦。他毫无抵抗能力，喘着。马眼一翕。热浪涌起。他睁开眼睛。

    飞机要降落了，乘客们都该系上安全带。

    他向舷窗下看，熟悉又陌生的城，在朦朦烟霞中。

    飞机往下落，阖了鸟瞰的视野。

    01

    楚战国进门时，肖童刚做好了饭。一个青菜炒得碧绿鲜明，先切了杆子下锅，到火候再下菜叶，刚翻到柔和了就一起铲离；趁热锅里多加些油，跑个蛋，金黄浮灿，再把油控掉才装盘；一边汤锅里水也滚了，泡好的紫菜虾米怼进去；又开一瓶巷头阿婆腌的金银鱼。正盛饭摆桌，门响了，那人直接开了门进来。

    肖童嘴里还叼着筷子头，大睁的瞳仁里映了楚战国，和他拖的大行李箱。

    楚战国长腿一迈，把半人多高的米色格子行李箱往旁边一踢，隔着十几米透明透亮的客厅阳光，一声不吭瞪住厨房小桌子前这个髦髦短发、咬住筷子头把腮帮鼓得像仓鼠一样的少年。

    气氛紧张。

    油盐酱醋、透明桌布和淡白底子勾青花的陶碗一起见证少年的心跳咚咚咚响了又响。终于想到把筷子先从嘴里拿出来。肖童怯怯道：“楚大哥……那个，我是肖童，就是小时候住过你们家，现在……”

    “我没有失忆。”楚战国有点暴躁。眼前脑子里晃着他的嘴。肖童刚刚拿筷子出来时下意识的抿了一下筷子头，所以没有口水带出来，只是干干净净一双淡色的木筷子，还有嫣软的双唇微启时，柔红舌尖向后隐去。

    楚战国知道自己不住本市的几年里，父母把宜倥路45号交给这个小孩儿住，但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孩儿出落得现在这般……

    他的视线落在肖童的手上。

    肖童也在悄悄往周遭打量：借给他住的房子，确实有收拾干净了吧？没有弄得太脏乱，让人家生气吧？不过到底是住人的地方，很难一尘不染。是不是洗碗池里还落着碎菜叶？雪花球上溅了丙烯颜料？窗下虎皮兰前好像留了半痕脚印？幸亏酱醋瓶罐还是整整齐齐的，客厅软软的真皮沙发边上呆着胖乎乎的圆脚凳，旁边水晶盆里有新鲜的柚子，又好看又清香……日子过得太舒适了，把人家的地儿过得像是自己的。肖童又有点内疚。

    硬着头皮，肖童小声开口：“楚大哥是今天回来啊？吃饭了吗？”

    楚战国道：“没有。”太像了，那只手和这只手。他忽然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回来。

    “哦……哦，那要不要一起吃……一点？”肖童感觉现在只好客气到底。

    结果楚战国回答得一点都不客气：“你说呢？”

    “……”肖童只好认命的去给他再盛一碗饭。碗柜比较低。他去拿空碗时，头俯下去，tun往后鼓。居家浅灰色绒裤子很宽松，即使如此也隐现出仙桃般的线条，让楚战国觉得这裤子完全可以薄一点、紧一点！肖童向他转过身来时，他连忙在肖童肩膀上伸过手，强行让人再转回去：“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