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敦生从床上醒来的时候阳光刚好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挡住洒到易连恺脸上的光线。易连恺睡得很沉,喉咙间依稀还打着小呼噜,像一只餍足的小老虎。
生活好像就这样,突然地陷入平静,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在易连恺身边醒来,生活里不再有其他什么人的打扰。
这一切都像梦一样美好,也像梦一样不真实。
徐敦生轻手轻脚地下床,把窗帘完整地拉好。每天早上他都要给易连恺准备内服和外敷的药,这么重要的事他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卧房旁边有一个小厨房,他刚烧上水,就听见卧房里丁里咣当的,有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他怕易连恺踩到碎片,手忙脚乱关了火就冲回去。
易连恺赤着脚站在床边,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拖鞋被他踢到了门边,一地的花瓶碎片。
“别动!” 徐敦生捡起一旁的拖鞋给易连恺穿上,又叫下人来扫走了锋利的碎片。
等确认一地的狼藉都被打扫干净,徐敦生才发现自己的衣角一直被人紧紧攥着。
“怎么了?吓着了?没受伤吧?” 徐敦生拿了沾shi的帕子给易连恺擦脸。
易连恺摇摇头。
“醒了怎么不叫我?这要是扎着了怎么办,回头我把这些危险的东西都收了。”
徐敦生絮絮叨叨地整理桌子,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易连恺最近瘦了很多,尖下巴放在他肩头,咯得要命。
“我怕你不要我了。”
“说什么呢……那你不会再把我绑回来?”
易连恺心虚地摸摸头发,“别再提了……我发誓不会干那种混蛋事了。”
“那以后这种混蛋话也不要说了,我就在这,哪也不会去。”
徐敦生在男人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我去给你煎药,顺便叫阿文来……来陪你。”
“我想跟你一起去。”
“不行,厨房有火,烫着了怎么办。你乖乖的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易连恺松开手,任由怀抱变得空落落,袖子里的手掌悄悄握成拳头,他知道徐敦生改口前是要说什么,找人来照顾他,或者看着他。他不想变成需要徐敦生照顾的一个孩子,他才应该是保护这个家的人。
可他现在拿什么保护,一天看不见,他就一天是一个废人。拳头猛地砸向墙面,殷红的血瞬间涌出来,把整个手背浸得血淋淋的。门口这时传来脚步声,易连恺慌忙把手往背后藏。
“是我,老爷。”
听见阿文声音,易连恺松了口气。还没等他说话,阿文已经惊叫出声,“这哪来的血?老爷又把自己弄伤了?”
“不是我说,老爷就算不心疼自己,也该心疼夫人吧,本来夫人就够难过了,您还往自己身上添伤。” 阿文一边唠叨,一边熟练地给易连恺包扎。
“夫人很难过吗?”
“是啊,最初那几天,夫人虽然不哭,我总感觉他下一秒泪珠子就要落下来了。每次您为了逗夫人开心,讲那些蹩脚的笑话,夫人都是一边笑,一边眼睛红红的。而且夫人一直在到处找医生问您的眼睛,还叫我买了一大堆医书自己看。”
阿文包扎好手,替易连恺更了衣,便开始给他读文件,易家有很多重要的事还是要他来拿主意。半个小时后徐敦生就端了药来,易连恺因为伤了手,心虚得不敢撒娇,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躲过了一次,晚上洗澡前易连恺的伤还是暴露得彻彻底底,被徐敦生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顿,并且在易连恺腆着脸要拉人共浴的时候往他脸上浇了一盆水。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直到徐敦生忽然发现,易连恺已经很久没跟他构想过未来,他不再说“等我眼睛好了……”或是“等我们结婚了……”,易连恺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粘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而是在屋子里运动,或者让下人给他读书。
他不害怕易连恺永远不能复明,他愿意做易连恺的眼睛,可他害怕易连恺失去希望,他才二十出头,他应该热烈而明亮。
“叩叩叩”阿文敲了敲门,“夫人,您找我?”
……
易连恺惊奇地发现最近他的视野不再是彻底的漆黑,上帝给他遮住的帘子好像突然有了裂痕,让他能模糊地看到一点影像。虽然很想告诉徐敦生,但他太怕是空欢喜一场,更何况最近小妈好像很忙,他便决定多瞒几日。
这天,阿文着急忙慌地来敲门,说夫人有急事,请他去花园一趟。易连恺不疑有他,抓着阿文就往花园冲。
远远的,易连恺就看见了花园中间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徐敦生的身型他永远不会认错。男人被肆意盛开的花丛簇拥着,却比所有的花还要好看。徐敦生朝他走来,从阿文手里接过他的手。走近了,易连恺才发现徐敦生今天穿了一套正式的西装,和以新姨太太的身份出现在易家的时候一样端庄,一样让人想要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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