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恒鲜少违抗塞万提斯的意志，就像年幼的象被拴在树桩上无法挣脱，等长大后就再也不会想到挣脱那般。自由永远是有条件的，选择服从后人生反而会轻松得多。

    于是他走到了塞万提斯身边。

    塞万提斯领着亚恒来到衣柜前，拉开后问对方：“你想穿哪一套？”

    亚恒没来由地想，如果塞万提斯是个女孩儿，估计会很喜欢洋娃娃吧，能换装的那种。塞万提斯自己的衣物大部分都是定制款，少数几件成衣也是亚恒从前没见过真货的款式，他不仅热爱给自己添置衣物，同样喜欢给亚恒定制西装，只是亚恒几乎没有机会穿上它们。

    面对一整排的西装，亚恒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他知道塞万提斯有定做服装的癖好，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件，他不得不小心地确认：“这些都是？”

    塞万提斯微笑着颔首。

    亚恒左看右看，拿出一套颜色和款式都很保守的西服，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它的价格，反而对另一件事更加在意：“我们要去那儿？”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塞万提斯却看得出来，亚恒并不开心。

    而是有些恐惧。

    “卖个关子。”塞万提斯按住亚恒的肩膀，迫使对方转了半圈，他把亚恒轻轻往前推了推，“到了你就知道了，你会喜欢的。”

    亚恒点点头，背对着塞万提斯开始换衣服。

    他们有的是时间，塞万提斯不太着急，他倚着衣柜凝视着亚恒的背影，亚恒的肤色比一般人要白，偏偏还是麻烦的淤痕体质，身上的吻痕有时要过许多天才会消退，此时哈萨尼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让塞万提斯隐隐感到不悦。

    一个两个，都跟在外边跑的野狗一样喜欢标记地盘。塞万提斯心说。

    不多时，亚恒换好了衣服，塞万提斯上前帮他整理衣领，明明两个人上床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亚恒在这种时候还是有点羞怯，耳朵尖也显出了些粉色。

    上一次让亚恒穿上这些衣服，是为了什么呢？塞万提斯发现，那果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那次，亚恒没能通过他的考验。

    和亚恒在一起的前一个月，是塞万提斯少有的欢乐时光。当时的塞万提斯对亚恒居然如此好追求十分诧异，但很快，他就被对方满溢出来的爱意所淹没，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亚恒和他以前的情人不一样，往好的方向说是充满了热情，往坏的地方说则是不太会看人脸色，有时塞万提斯虎着脸暗示他，他似乎也无知无觉。

    每次见面，亚恒总能找到些有趣的玩意，他一直握着塞万提斯的手，对塞万提斯露出灿烂的笑容，像个不到二十岁就坠入爱河的傻小子一样。

    虽然塞万提斯三番五次因被突破安全距离而恼火，可他也承认，在那段日子里，他确确实实感到自己是被人捧在心上，认真地爱着。

    他有过不少情人，恋爱却始终没有过，他知道大家都爱他温柔文雅的表象，却无法接受他真实的模样，他不是个完美的人，从来都不是。

    与情人相处很容易，毕竟他们都有想从他这里得到的东西，只要情人讨他欢心，他愿意做个慷慨的人。亚恒的出现却是一个意外，塞万提斯时常猜想，亚恒究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是金钱、晋升的机会，亦或是别的什么？然而亚恒从未向他索取任何的东西，反而给了他许多。

    那种感觉对塞万提斯来说十分新奇，就像五六岁的富家少爷遇到了不长眼的穷小子，后者完全看不见富家少爷身上的漂亮衣服，只看见了人家漂亮的脸，于是开开心心地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舍不得玩的玩具一股脑地塞给对方。

    糖果的甜味很低级，玩具也很弱智，可感情本身却是真挚的。塞万提斯开始期待跟亚恒见面，比起做爱，他更喜欢看见对方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第二天早晨一起醒来，他会为亚恒煮一杯咖啡，亚恒喝过咖啡会给他一个带着香气的吻，然后问他想要吃什么，每当他故意难为亚恒，亚恒会佯装生气，让他换个菜式。

    真是……非常快乐的一段时光。

    这大概是塞万提斯距离正常的情侣关系最近的一次，他的父母完全是一笔扯不清的烂账，以至于之前的他对恋爱嗤之以鼻，是亚恒让他知道了，世界上原来有这种简单的美好，让他期待能与这个人长相厮守，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亚恒是个很好的人，这点塞万提斯是明白的，问题没出在亚恒的身上，而是出在他的身上，在亚恒出现之前，他完全忽视了自己的情感需求，可现在他发现，其实他的情感洁癖很严重，他喜欢亚恒，但内心并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