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碧芝踱到衣柜前打开了门。
孟春台蜷缩在一堆旗袍洋裙里,面色讪讪。
陈碧芝笑出了声,把他拽出来,摸他的脸:“啧啧,长这么俊,却是个扶不上墙的烂赌鬼,死不死都蛮可惜的。”
孟春台没想到会躲过一劫,说:“你刚才可以把我推出去。”
“一夜夫妻百日恩嘛。”陈碧芝返回床边,捡起那枚怀表,柔声撕破孟春台的表象,“你真想死的话,又何必躲,是不是?”
孟春台任由讥诮,说:“这儿已经暴露,都是迟早的事。”
陈碧芝道:“那也不一定。”
孟春台三日后才懂这句话的意思,清晨陈碧芝一身酒气地回来,陪了某个姘头一夜,拧开小包,掏出一张军/统特/务处的红派司。
有了这个证件做护身符,唐德音找的警察或打手,都无可奈何,即便孟春台欠了巨债也可以抵死不认。
时局动荡,法律如无物,孟春台再度光明正大走在广州城的街头,终于意识到,权力是活下去的唯一条件。
而获取权力的捷径……孟春台利用皮囊和身体与陈碧芝勾搭成jian,以结交更广的人脉,一步步走向上流社会。
他身无所长,唯独从小耳濡目染,对古玩文物一摸一看便知真假,靠着这份纨绔无用的本事,他渐渐混得风生水起。
孟春台摇身一变,从落难的烂赌废物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孟公子,达官贵人,侨商巨贾,都巴巴地捧着他。
那件传闻中的绿宝儿也越传越神,孟春台知道,唐德音依旧虎视眈眈。
辗转过去了一年,孟春台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出了名的奢侈挑剔,把在北平的老德行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起大落两遭,仿佛一点都没变,也没什么长进,可乱世能活命都是奢望,孟春台放纵地想,如此便可以了,明天就死也没有多大遗憾。
汽车在午后的街上转弯,孟春台西装革履,要去参加一场法国人举办的舞会,陈碧芝作为女伴陪他一起。
他们的关系仍维持着,一个纨绔,一个交际花,认真讲叫作“姘头”,但恐怕无人相信,这层关系之下有一丝难以定义的慰藉。
孟春台对着窗外,前方是一座教堂,每周有女学生来做祷告,一水的蓝裙随风摆动,令他想起初到广州的那个夏天。
途径教堂的大门,孟春台晃见一个女人走出。
他视线胶着,竭力辨认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形,然后用力砸了下车门,吩咐司机:“停车,快停车!”
轮胎摩擦地面,陶素宜受惊站定,将怀中的婴孩抱紧了些,齐肩短发掖在耳后,抬起头,见孟春台怔愣地朝她走近。
秋风拂过,两个人相隔半米距离,无言地看着彼此。
良久,孟春台的目光落在陶素宜的怀抱,他吞咽了一口微风,说:“这是你的孩子?”
陶素宜抱得更紧些,轻声承认:“是。”
孟春台迈出一步,问:“你嫁给了什么人?怎么全无消息?”
陶素宜撇开了脸,望见车窗里陈碧芝的面孔,她偶尔会听说孟春台的消息,所以不很惊讶,反问道:“你和交际花在一起?”
孟春台沉默,迈近在陶素宜的面前,低下头,看襁褓中安睡的孩子,也就五六个月大,是个男孩儿。
明明没有抽烟,嗓子却嘶哑了,他说:“孩子叫什么名儿?”
陶素宜回答:“还没起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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