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头顶的天窗,一辆车迎着雨幕行驶在山路转角,孤独的车灯打过去透过护栏好似被远处漆黑的雨帘吞没。雨刮器来回摆动着,坐在车上的人却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搭在方向盘的右手上。
许久不曾留指甲的人,却还是在她的手背上挠出了几道粉白的痕迹。也只在那一瞬,卫箴尝到了火辣辣的痛感和那人心底攒着的愤懑委屈。
刚才下车的时候竟连伞也忘了拿,就那么一路跑回去衣服应该是淋透了。不知道现在沐浴完了没,偏头发也只喜欢吹得半干卫箴敛着眉,脑子里想的全是白日那人回前厅时的一双红眼睛,这会儿又该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罢。
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前方就是下山的路口了。卫箴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眼前轻薄的镜片上凝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前方突然冒出两束明晃晃远光灯射了过来晃得卫箴眯起了眼,对方也是没料到大半夜雨天山道上还有人下山,慌乱间错将油门当了刹车,一连串尖锐的喇叭穿透夜色响了起来。卫箴牢牢掌着手中的方向盘,盯着对方脱离路线径直朝自己逆行疾驰而来,冷静中当机立断踩下油门将方向盘打满转向了左侧。
吱急促的轮胎刹车声同地面的雨声摩擦在一处发出刺耳的声音,紧接着一声轰的震响,卫箴驾驶的车直直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简潆一路蜷在后座捂着嘴哭得小声而压抑,福利院负责采办的大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车速提了上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从夏商周口中得知卫箴出车祸,现在人在医院的时候,脑子里瞬间抽离成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哆嗦着换好衣服,拿了钱包,上了车却连火都打不着。现在也是,她明明在不停暗示自己要冷静,不能慌,可眼泪却脱离控制般止不住往下掉,滑下来沾在唇边又凉又咸。
简潆的车经过下山出口时,闪烁着提示灯的警车已经在路边设置好了安全路障。纵然雨声交错,四周都是嘈杂的响动,简潆隔着窗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辆车头已经凹陷变形的埃蓝色小车,那辆她几小时前刚坐过的车此刻已然报废,正在被指挥着装上拖车。
简潆的泪就这么生生止住了。
病人头部受到撞击,已经做过了核磁和CT,从结果来看没什么大碍,目前还在昏迷中,其他体征还需要继续观测。你进去的时候安静一点,不要吵到病人休息。 整个晚上就送来一例车祸患者,刚送来没多久就住进了VIP病房。护士站的医疗人员核对完信息,确认过简潆的身份,嘱咐了几句便告知了卫箴的病房号。
高楼层的病房里没开灯,拉上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瓢泼世界。病床上的人闭着眼安静躺着,枕边亮着盏昏黄羸弱的床头灯。简潆站在床边,看到了这人额头贴着的雪白纱布,方方正正的一小块,刺得眼睛发疼。
简潆自山脚下绷着的那股劲一下子松了,腿软到支撑不住身子的重量。她像名溺水的求救者趴在床边,压抑的喘气声剧烈而短促,卫箴这一声叫得小心翼翼又裹着深深的惶恐不安。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简潆悄悄将手伸过去握住对方的左手,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有一处被削去皮rou的地方泡了水,伤口有些发白,隐隐透着血色。
对不起如果当初遇到的人不是我,你本不用这么辛苦。简潆垂着眸,在那根食指上轻轻吻了下,凉滑的泪珠一下子滚到了指缝间,水痕晕开在浅色床单上。
明知道雨天开山路不安全,却还是任性地将人赶了走。简潆咬紧牙关,无声的哽咽令她几乎喘不上气,只能握拳抵着心口,在心上人的病床旁哭得小心克制,偷偷摸摸趁着黑暗宣泄着自己的不安,忐忑,思慕以及爱而不得的绝望。
一声轻微的叹息在病房幽幽响起,你这是想将病房给淹了么
一只柔软的手探了过来,将简潆眼角残留的泪水轻轻拭了去,今日哭得够多了,再哭下去,眼睛该痛了。
简潆吸着鼻子慌忙将握住的手松了开,胡乱擦了两下眼睛,你你醒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卫箴望了眼落空的左手,淡淡道,没有,只是伤口有些疼,睡不着便醒了。
哪里的伤口?方才医疗人员说得也不清楚,除了卫箴头上这一处,简潆也确实不知道她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暗伤,是不是还有哪里磕到撞到了。现在卫箴说疼,也不知是哪一处疼。
卫箴瞧着对方脸上露出的紧张神情,只那双眼被擦得泛红,于是抿着唇轻声道,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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