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話,原婉然吐出每個字,都像推送千斤石頭,必須硬著頭皮下死勁,才能從舌尖送出。當秘密出口,她的心臟砰砰直跳,呼吸卻輕快許多,那些害怕秘密泄漏的恐懼、緊張、憂慮、心虛各種令人沉重不安的心緒,隨著話音消散在空中。
舊的煩惱去了,新的又壓落心頭,往後世人對雙夫妻子的譏嘲調戲也將砸在她身上。
想到這裡,她沒法不害怕,卻不後悔,該做的事就得做。
她緩緩氣,又說:趙野做人沒有不規矩的地方,大家別聽信我嫂子胡說。
趙野低頭注目原婉然,那張小臉沒多少血色,但眸光清明,神情義無反顧。
縱然是捍衛親夫,這樣神色也太倔烈,他這小妻子道出雙夫秘密,十之八九有其它緣故。
院子邊沿,那群倉鼠般吃棗的姑娘齊刷刷掉了手上棗子,引弟手裡一整笸蘿連帶棗子傾落地上。
李大猛掏耳朵,其他諸人亦半信半疑,唯獨武神廟廟祝官老爺子,老僧入定般平靜。
蔡氏受到反駁似乎正中下懷,拍手大笑,笑出眼淚。
此地無銀三百兩,破貨和小叔私通,害怕紙包不住火,撒謊想躲過問罪。
原婉然早料到蔡氏沒好話,卻不意她如此歡暢。因摸不著對方路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正頭夫妻,何來私通不私通?
蔡氏笑問:正頭夫妻講三媒六聘擺喜酒,你們有嗎?
這你們夫妻勸相公,如果他們回不來,我會落下剋雙夫的惡名,讓他們先向人說是一夫一妻。相公他們替我著想,答應了。
蔡氏呵呵道:我們夫妻什麼時候說過這話?證據呢?
原婉然語塞,彼時她兄嫂誆人全憑一張嘴,她和韓一兄弟何來證據可搜集?
她苦苦思索,靈機一動,忙答言:媒婆能作證。托媒提親,韓一這邊言明了雙夫娶妻的。
趙野在旁提醒:以你嫂子這口氣,媒婆八成作不了證。
果然蔡氏咯咯笑:你們下陰曹地府找人吧,媒婆去年死了。
范秀才哭喪臉勸道:原嫂子,別折騰了,大夥兒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呸,書讀到屁眼裡,這點帳都算不清,蔡氏插腰指向趙野兩人,小叔盡可和寡嫂成親,叔嫂通姦可不同,公刑絞死,私刑浸豬籠。大家論罪,咱們未必會死,他們兩條小命肯定玩完,究竟誰該怕誰?
原婉然恍然大悟,蔡氏為何咬定她和趙野私通:她和趙野若道出夫妻關係澄清私通指控,蔡氏能以人證物證全無,反控他們心虛,砌詞掩飾姦情;若絕口不提,蔡氏便照舊揪著叔嫂私通大作文章。不論如何,蔡氏輕能鼓動村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她和趙野,重能鬧開來,動公刑或私刑。總之,進可攻,退可守。
蔡氏轉向村長說:破貨跟趙野沒行過婚禮,便嚷嚷兩人是夫妻,肯定有一腿,村長,你喊人來,把姦夫yIn婦捆了沉塘。
村長此來只打算分杯羹,鬧人命什麼的干係太大,連忙搖手,不可胡來,不可胡來。
驀地有人說道:他們是夫妻。
那是一道女聲,短短五個字,聲音滄桑,但吐字柔媚圓潤,氣韻空靈,送進人耳裡,如同一帖清涼劑輕輕熨貼,叫聽者說不出地受用。
蔡氏卻欣賞不了這壞她好事的駁斥,厲聲問:誰撒騷放屁?
眾人靜默,你看我,我看你,無人能答話。
這女娘的聲音從前沒聽過鄧大娘說。
對,在場都是熟人,彼此聲調都熟
可這兒沒陌生人
大家腦裡不約浮起白日鬧鬼的猜想,連蔡氏都靜了。
李大的大嗓門突然炸開。官老爺子,你病了嗎?
官老爺子皺眉,雙目緊閉,偏白的面皮此時紅成重棗色,跟他供奉祭祀的武神有得一拼。
大家紛紛關心,官老爺子半晌睜眼,神情毅然張開嘴巴。
小韓嫂子同趙野是夫妻。美妙的女聲再度響起。
韓家院子鴉雀無聲。
官老爺子,堂堂七尺大漢,威儀懾人,嗓子竟嬌如女子。
李大猛掏耳朵。
於此同時,美妙的女聲繼續由官老爺子口中傳來:我不愛說話,村人當我啞巴,他門到神前祭拜訴心事都不避我。我人老了,忘性大,不拘聽到什麼,左耳進右耳出,全記不起來,唯獨小韓嫂子這事,記得特別清楚。
官老爺子看向原婉然,這兩年,小韓嫂子每月進廟燒香,晴雨不改,十分心誠。好些回,我聽到她祝禱:武神爺保佑信女夫主韓一、趙野平安歸來。她和趙野若無夫妻名份,為何要向武神爺撒謊?武神爺神通廣大,明察秋毫,必不受凡人糊弄,反要降禍於她;倘若小韓嫂子以為神明無能可欺,又何必禮拜武神爺?
希望大家下载本站的app,这样就可以永久访问本站,app没有广告!阅读方便
后期会推出留言功能,你们提交你们喜欢的小说,我来购买发布到本app上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