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糟的一片叫喊声。
被捞上岸时,两人俱是狼狈不堪,几乎去了半条命。
灯笼的光影明灭不定,纷杂的脚步声来了又去,下人们围着岸边的闻致团团转,明琬独自缩在青杏的怀中,浑身筛糠似的打颤,手背全是枯荷割伤的小口。
透过憧憧的人影,她看到闻致shi红凌寒的眼睛一直望着自己。
明琬很冷,很累,很难受,感觉自己已经冻成了一块冰,肺腑刀割似的难受。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索闻致眼睛里涌动的情绪是什么了。
一夜鸡飞狗跳。
第二天是难得的晴日,冬阳和煦,透过窗棂打在案几上,落下薄薄的一层金光。
明琬仍是觉得冷,仿佛昨夜的冷水浸入骨髓里,从内而外透着寒气,纵使一觉睡到快晌午,脑袋依旧昏昏沉沉,裹着被子直打喷嚏。
青杏端了汤药过来,明琬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又嗅了嗅,皱眉问道:“药是谁配的?”
“宫里来的张太医。”青杏一脸迷糊,“怎么啦?”
明琬道:“这药里有一味白芍,忌性寒,虽与甘草同用可舒缓疼痛,却不适合体寒的女子服用。”
青杏忙起身:“那我将这药倒了,重新熬一碗。”
“不必,这一碗先将就着喝,晚上你将药方里的白芍去了,换成麻黄,再加一钱生姜。”明琬拧着眉一饮而尽,胃部立刻一阵翻涌。
她虽是学医之人,却最怕疼,也最怕苦。
喝了药,正躺在床上驱寒发汗,便见红芍端着铜盆唉声叹气地进来了。
“何事叹气?”明琬忍不住问道。
红芍一屈膝道:“回夫人,刚送了药去暖阁,世子爷不喝,丁管事正着急呢!世子爷不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难受……”
不知为何,明琬又想起了昨夜月光下以枯枝为剑恣意挥舞的身影,和闻致那双shi冷幽黑的眼睛。
嘶,脑仁疼。
明琬坐起,迟疑一会儿,复又躺下,而后又猛地坐起,一边披衣穿鞋一边朝外走,说:“我去看看他。”
她觉得应该去见见闻致,就像他昨夜绝望地沉入池底时,总得有人去拉他一把。
路过藕池时,府中仆役正抬着木桩等物,将藕池周围围了起来,以免再发生昨夜那般‘坠池’之事。
这是明琬第一次步入闻致的住处。
还未进门,便已听到丁管事刻意放低的声音,焦虑道:“世子,总不吃药可不行啊!便是侯爷和老夫人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这般……”
一阵沉默。
闻致不知道说了什么,丁管事絮叨着,忧愁道,“世子又不让别的小厮们贴身跟随,若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大小姐交代?唉,要是小花在就好了。”
这是明琬第二次听到“小花”的名字,越发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丁管事这般放心。
明琬礼节性地叩了叩门,在屋内之人抬眼望过来时,缓步迈了进去。
闻致的房间空旷而冷清,没有装饰刀剑,只有成排的书架和壁上挂着的一幅《烈驹图》。
那副《烈驹图》想必是闻致亲笔所绘,马头高昂,目光炯然凌厉,浓墨挥就的鬃毛逆风狂舞,马背至马尾一气呵成,线条粗犷极具力量美,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枷锁乘风奔去……
可它没有脚,本应该画四蹄腾空驰骋的地方,只涂着一大片乌云般渺茫的墨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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