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了平日的孤高,仿佛昨晚不经意间流露的脆弱倾诉只是明琬的幻梦一场。
明琬嘴中寡淡,搅着碗中的糖水甜粥,轻声开口道:“昨夜……”
“昨天你病了,说的胡话,我不会放在心上。”闻致搁下筷子,略微急促地打断她。
他是指“和离”那事。
但明琬并不是想问他这个,她想知道,闻致宁可承受她的怒火也要埋藏在心底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
闻致没兴致与她深入交谈,又或许有急事,丢下一句:“我会将你爹请来。乖乖呆在府中,莫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说罢,便让小花推着他走了,没有丝毫商榷的余地。
明琬没想到,他“请”岳丈过来的方式如此直接。
七八个侍卫像是看管犯人一般将明承远护送进了宣平侯府。侍卫们的态度不算粗暴,只是板着脸冷得很,明承远身量清瘦,夹在孔武有力的他们中间就像是一片羸弱的柳叶。
明承远本来就在病中,突然被从家中强行弄来此处,脸色十分不好看,但碍着明琬的面子没有发作。
明琬安抚好父亲,转而去找了闻致。
闻致正在书房中写类似折子的东西,小花抱剑俯身在他耳边汇报些什么。见到明琬过来询问,闻致眼也未抬,凝神执笔,道:“我命人请你爹来府上居住,他不肯。若见不到他,你又要闹脾气……”
“所以,世子就让人将阿爹‘抓’了过来?”明琬深吸一口气,试图让他明白,“闻致,他是我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不是罪犯恶人,你能否待他稍稍温和些?”
闻致皱眉,抬起淡漠的眼睛看她:“令尊可曾待我温和过?”
明琬被他问住了。
阿爹的确对闻致的印象极其不佳,仅有的几次见面,脸色都算不得热络。但他只是生性秉直,且保持了礼节,不曾恶语刁难闻致分毫……
她张了张嘴,正欲辩解,却听见丁管事匆匆来报:“三皇子殿下微服出宫来此,说有急事需同世子商议。”
三皇子李成意,乃是当年皇后难产时被阿爹救下来的孩子。
当今皇子之中,李绪为长,李成意为嫡,宣平侯尚且威震朝野之时,便是拥嫡派。
明琬犹记那年春猎,十七岁的闻致与十八岁李成意穿过夕阳斜照的树林而来,马蹄扬起滚滚的金色尘雾,像是尘世的中心般耀眼。
如今两年过去,李成意还是那个沉稳贵气的三皇子,闻致却不再是红袍翻飞的小战神。
明琬再回到宅院,路过偏厅,正巧见红芍和青杏刚好搬着一堆纸书药罐进来,一问之下,方知是太医署的人将她留在那里的物件一并打包送回来了。
青杏道:“送东西的人说,姑爷已命人同太医署打了招呼,说小姐以后不会去太医署了,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明承远住着竹杖站在廊下,将这一切收归眼底,然后沉默着进了屋。
明琬一时不敢看阿爹是何神情,只隐约察觉,他定是失望极了。
……
明承远在侯府中待了两日,已是极限,坚持要回明宅。
明琬心中酸胀酸胀的,万分不舍道:“阿爹,就不能多留几日么?在这养养身子吧,我舍不得您。”
明承远握拳干咳,待缓过气来,方语重心长道:“琬儿,生命本是一片荒芜,充斥着疾病与坎坷,我们学医之人便是那拓荒者,要在这片荒芜中摸索踩踏出可供生命延续的道路来。你要记住,人终有一死,其价值不在长短,而在分量,为父还有自己要做的事,岂能因贪生惧死而驻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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