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酒馆之中,大部分桌子都已经被凯旋的将士们给包了下来。
而至于那个千呼万唤才总算是愿意跟着将士们一起前来吃酒的彦冽,现在正站在酒馆老板面前,手上拿着银子,耐心地劝说对方把钱收下。
“我明白你对我们的感激之情,刘凯牺牲我们也很是悲恸。但是,刘凯也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能因为送刘凯的忠骨回家,就让老伯免了酒钱。”
对上这些手无寸铁之人的时候,彦冽似乎总是多了那么几分耐心。
北雎就站在距离彦冽不到三步的地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彦冽的举动。
一束光打在了彦冽的脸上,映衬着他脸上那耐心而又温润的笑意,好似在北雎灰暗的心里打上了一抹亮光。
此时的彦冽已经卸下了身上的盔甲,没有那一层甲片的遮盖,彦冽颀长的身姿直接暴露在了北雎的眼中。
若不是亲自在战场上看到过彦冽手持长戟的样子,北雎都很难相信这竟然是一个在战场上厮杀的男儿的身体。
脱了甲衣的彦冽并不像大多数将士一样壮硕,反倒此时一身墨绿色的衣袍衬的他更像是乱世之中难得一见的书生。
没有锐气,反倒温润。
“老伯,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
就在北雎站在一边毫不避讳地打量彦冽的时候,彦冽在酒馆老板的热情之下,再次开口。
“咱都是自己人,这里面的事情,我就跟老伯说透了也无妨。”
彦冽低头叹了口气,随即从自己那几个铜板之中收回了一两个,“今日老伯不收我们酒钱,咱们自己知道这是老伯的一片心意。但三人成虎,一旦老伯您开了这个头,就会有人觉得老伯您都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其他酒楼什么的也应该跟老伯一样,不收我们这些杀敌之人的酒菜钱。”
彦冽眼里的笑意不减,口中的话也是谆谆道来,丝毫没有任何对老伯的不耐烦。
只是,不管是站在一边的北雎,还是老伯自己,都已经听出了彦冽这话里的不对劲儿。
更有甚者,身后喝酒的将士们闻言,也跟着彦冽的话而安静下来。
彦冽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一样,只是笑道:“倘若他们收了,难免就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但是老伯你想啊,他们家里的人还要等着他们赚钱买米呢!”
话虽然没有完全说透,但其中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
听到这里,北雎看向彦冽的眸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原本靠在一边柜台上的身体,也因为被彦冽的话吸引而站直了些许。
“这……”
酒馆老板显然已经被彦冽说动了,只是他看着彦冽手上的银子,却依旧不想将其从对方的手上拿下来。
若说自己不收银子,会有其他人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被迫慷慨,那他自己想要感激这些将他儿子马革裹尸送回来的战友们,也是发自内心,情真意切的。
不仅老伯脸上有为难之意,即便附后方才还在吃酒的将士们,听着彦冽的解释也都蹙起了眉头。
这要是他们的老父亲,恐怕也会这么做。
只是,听他们将军的话,却也都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
一时之间,屋子里方才喜庆的氛围蓦的僵住了,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老伯不必困扰,彦将军都已经说出了解决方法了。”
北雎上前一步,目光冲着彦冽手上那几个明显并不够支付这些酒水的铜板示意了一眼,缓缓说道。
她的话语之中还能听出疲惫之意,只是因为刚刚看了彦冽出演的这一场好戏,心里暖了几分,说话之间倒是也没那么冰冷。
酒馆老板不知北雎的身份,只是看着北雎跟彦冽之间的互动,还以为他们是相熟的,只是等着北雎继续说下去。
但身后的将士们却没有那么平静。
这本应该是他们彦将军的事情,北雎这么一个战俘,一个背叛了她自己领地的人,有什么资格上前来插嘴?
本来已经有不少人想要上前插嘴一两句,冲着北雎质问一声。
却不料,彦冽在背后比出来一个安静的手势,让一个个偃旗息鼓,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他们的将军定夺。
北雎面朝酒馆老板,自是没有看到自己身后之人这一番抗拒。
她冲着酒馆老板勉强扯出一个笑意,轻声说道:“彦将军这钱照付,只是老伯念在彦将军曾经照顾过令郎的情分上,为彦将军免去了一部分。”
几乎没有丝毫避讳,北雎直接伸手从彦冽的手心将铜板拿下来,放到了酒馆的柜台上。
清脆的撞击声在屋子里响起,北雎感受到指尖上残存的那一抹热意,眼神往别处瞟了一下。随即,重新退回到她一开始站着的位置上,等着彦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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