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落月在自己家门口掏出钥匙,又迟疑了一下。
第一次,他回自己家回得像做贼。
手里的钥匙传出细碎的铃铛声。萧落月低头看了一下,金色的钥匙圈上挂着个小巧的带铃铛的小牌子,是不锈钢制的,已经磨得看不出模样。
这个小玩意可有年头了,是楚绡刚上大学那年和同学出去玩,在东湖边的月老庙求来的,说是能保佑恋人白头偕老。前面刻着个Q版的月老,背后刻着楚绡和萧落月两个人的名字,用红线圈着。当时萧落月看着这个明显是拿来骗游客的护身符笑得不行,却还是珍而重之地挂在了钥匙链上,随身一直带了有七八年,连月老的脸都要看不出模样了。
用手指摩挲了几下这枚小小的护身符,萧落月深深呼吸了一下,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还是得面对啊……
面对楚绡昨天晚上实打实被他惹毛了的事实。
门开了,一片狼藉。楚绡不在,大概去上班了。
萧落月在自己身后关上门,叹了口气。
昨天怎么就能闹成那样。
核桃木的餐桌翻倒在地上,四条桌腿有气无力地朝着天。椅子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其中一把椅面上沾了大片的红——大概是红酒,萧落月隐约记得昨晚好像没见血。
雪白亚麻布的桌布和骨瓷杯盘狼藉一地。冷得不成样子的牛排摔在一堆碎瓷里,几条煎得恰到好处的芦笋和土豆泥一起被踩得稀烂。餐桌底下铺的那块北欧风格的地垫——除了做装饰有时候也拿来做别的用的地垫——沾满了油垢和菜渍,还残留着夹带着土豆泥的脚印。
真惨。
还有那个碎成一半的红酒瓶子,萧落月脑子里隐隐约约记得,他差一点就把它抡到了楚绡头上。楚绡一偏头,酒瓶子狠狠砸到了桌角上,玻璃碎裂的一声巨响,鲜红的酒ye像血一样飞溅。
“……头疼。”
萧落月叹了口气,这事到底算谁错,还真不好说。
昨天晚上是萧落月回家晚了。
原本是同学聚会,也说好了七点回家。结果在聚会上,萧落月忽然听说中学时的班主任吴老师癌症去世了。
萧落月父母离婚得早,吃百家饭长大的。这辈子除了楚绡以外,对他最好的就是吴老师。前不久工作太忙,他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刚刚抽出点时间去见老同学,结果就被这个消息狠狠震了一下。
老同学们说起这个事,当年的班长立刻组织要不要去吴老师家里探望。萧落月刚刚得知故人离世心神混乱,忘了跟楚绡说一声,跟着就去了。一起买了花束礼物,敲开吴老师家的门,陪面容苍白憔悴的师母聊了一会。几个人感叹当年,萧落月心里难受,又和班长他们一起找了个酒吧喝了一顿。萧落月想起来要跟楚绡报平安的时候,一摸包里的手机,已经没电了。可能是未接来电太多,震没电的。
萧落月带着一身酒意回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一般这时候楚绡已经该睡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没能见成吴老师最后一面,更没想到吴老师去世的消息竟是从关系不近的旧同学口中听闻的。心情实在低落得厉害,他知道楚绡一晚上没联系到人可能也不高兴,但打算等明天心情缓过来再道歉。
打开门,本想蹑手蹑脚溜进卧室,没想到客厅里餐桌上亮着一盏暖黄的台灯,楚绡醒着,手里握着个红酒杯默默地喝。见人进屋,楚绡明显表情不善,凌厉的眉眼一抬,张口就说:“跪下!”
其实平日里,是这个规矩。
萧落月的身体对疼痛很敏感,也喜欢轻度的羞辱和训诫。因此在床上他和楚绡玩得很疯,有时候就疯到了床下来。楚绡经常找点理由罚罚他,他也表面上连哭带求其实内心喜欢得很。晚归不接电话,这按理说是该好好罚一顿的。
但是萧落月今天真没心情。
其实没心情也没啥,好好说就是了,但是今天萧落月甚至没心情好好说。
整个人还沉浸在故人离世的悲伤里,见楚绡喝着红酒翘着脚张嘴就让他跪,萧落月一股火就上来了。“我艹你大爷的楚绡你把谁当狗呢?”
“你还不如狗,狗还知道回家!”楚绡似乎也带着火,把杯子一推。他方才喝了不少闷酒,手上没控制好力道,杯子一推就倒了,半杯红酒溢出来,把亚麻桌布染了一片的shi红。
……妈的我最喜欢的桌布!
萧落月简直要炸,邪火借着酒劲冲上脑门,把那桌布狠狠一扯,一桌子他没仔细看的菜肴随着桌布一起叮了咣啷砸了一地。
“砸东西是吧?砸啊!”萧落月又一脚把桌子踹开。桌子几乎翻倒在楚绡身上。
“萧落月你想怎样!”楚绡一按桌子,站了起来,明显开始动真火。楚绡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配上他原本就极有攻击性的凌厉容貌此刻看起来极有压迫感。萧落月却不管,酒意跟着愤懑一起上头,抡着红酒瓶子就想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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