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冷,许攸宁觉得这么冷还不下雪真的太不像话了。
许柏严这时候出国了,虽说出国对于一个大企业老总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许攸宁隐隐有点不安,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还有一个星期就过年了,李稗还没想好该不该回去,他对家里人没有什么挂念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次出走在亲戚嘴里传成什么样,只是他放不下他卧病在床多年的外婆。
他很久没看过她了,那时候他还小家里的吃的父母总是让他让给妹妹,美其名曰妹妹还小,真实原因所有人心知肚明。
他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外婆因为在山上割柴摔伤了腰,舅舅舅妈嫌她有味道不干净,将她赶回她住了一辈子的瓦房里,却忘了这新房的每一块红砖都是老人的血汗浇灌。
每次他路过,那个小小的土砖搭的瓦房,一个苍老而安宁的声音把他轻轻唤住,一双手,一双爬满皱纹的手,像老树的根,会把他的手挽住,吩咐着让他去拿她藏在床脚舍不得吃的“珍宝”,是亲邻探望她时赠送的营养品,拿病人的营养品太不应该了,他趁外婆视力不好偷偷还回去,他会留下一颗糖,一颗小小的糖就足以让他甜很久。
“你想回家看看吗?”许攸宁抱着他,脸贴到了他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梦到外婆?”李稗不敢低头看她,如果自己走了,她可能一个人在家过年了。
李稗想可能许攸宁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幸福,她有时候也会很孤独吧。
说着他将她搂的更紧,像是要融合在一起。
“应该是外婆想你了,你该回去看看她。”黑暗里许攸宁眼眸微闪,她温柔地笑着。
“你呢,你一个人在家吗?你可以和我回去吗?”李稗热切地在黑暗里寻找她的眼睛。
许攸宁将李稗抱住,他们在冬夜里相互汲取温暖,“不了,我也要去看我的亲人了。”
夜变得苍白之时,许攸宁捧着一束向日葵走在山间小路上,森林里睡意犹浓的寒雾,泛出暗淡的银光,小路一直向里延伸,伸向寂静,那里有雪白的房子和漆黑的墓碑*。
她的妈妈曾在这里养病,也是在这里永眠的,她临死前嘱咐要将自己埋在向阳的山坡上,既可以眺望远处的森林也可以晒晒明媚的太阳。
冷黑的墓碑前不知道谁放下了一束杭白菊,可能是不太熟的朋友,因为大家都知道墓主人不喜欢惨淡哀伤的菊花,反而热爱明媚灿烂的向日葵。
她轻轻地扫去上面的灰尘,郑重地将向日葵放在上面,上面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墓志铭——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诚如墓志铭上宣示的个性,她的妈妈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母亲,她的事业心很重为了工作会把她丢给外公外婆,她也不会拿大家长身份压她,她会在工作清闲时将她接回家,像个失信的朋友请求她的原谅,而不是借口工作辛苦为自己作为家长的失责辩解。
后来她突如其来地生病了,她并没有哀伤愁苦,她说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她在白房子前那个向阳的坡道上种满向日葵,有时候森林的动物会在夜深时来造访。
妈妈死的第一年,她会在晚上偷偷哭泣,那时她还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含义,只知道母亲再也不能接她回家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没有家了,她的家再也不是那栋房子。那只是一个让人暂时安歇的大盒子,她住在地上的大盒子里,妈妈睡在小盒子里,长眠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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