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她来到大明的那年也正是六岁，如此来看，夏团儿在重生之后没多久就选择了自杀。

    “可是……”夏团儿忽然哭了，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哽咽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近三十年的深宫生活，面对一个不爱我、我也不敢爱的男人装作贤后的样子，看着他宠幸别的女人，看着他离开皇宫永不踏入后宫一步……我太害怕了，就当作是我自私吧，我……我真的不能继续活下去，再一次成为皇后，从此以后永远听太后的话，听皇爷的话，听大臣们的话，时时刻刻将《女诫》、《女训》、《皇明祖训》刻在心里，失去一切曾经属于我的东西，我的父亲不能报效朝廷、我的兄长不能施展才能，就连我的妹妹，也只能为了讨好太后、讨好勋贵，嫁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去处……我不能接受，也害怕这不公道的天命，活着倒不如死了……”她说着说着瘫倒在了地上，身体剧烈颤抖着，连凤冠上的流苏也晃得厉害。

    夏灵瞬看着她身着华服逐渐崩溃的样子，心中是说不出的心酸，她等到夏团儿冷静下来，这才轻声问道：“你是跳河自杀吗……”

    “是……那日三哥带我出去玩，我知道时机到了，便跳河自尽了。”

    夏灵瞬想到梦里的场景，道：“他不是告诉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吗？”

    夏团儿轻声道：“上辈子我已经尽力好好活着了，这就当作是为了我自己选择一次生死吧。我曾经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可是在深宫多年的磨灭之中，这些爱与恨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她看向夏灵瞬道：“也许是因为我死了，你才来到这个世上吧，这也算是一番缘分。”

    夏灵瞬虽然有些猜测，但此时此刻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又或许她与夏团儿真的有奇妙的缘分，她所说的每一件事，夏灵瞬都能感同身受。

    夏团儿接着道：“其实我本可以走的，只是又不放心，我的父母、家人，我害怕你照顾不好他们，所以才一直留到今天……”

    担忧家人也是人之常情，夏团儿舍不得也很正常。

    夏灵瞬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爹娘现在……过的也还算好……”

    其实还有很多委屈他们不能演说，夏灵瞬虽然能猜到，但见他们不主动说，也只能不去戳破，只是想办法尽力补偿他们。

    夏团儿忽然问起这个，夏灵瞬心里也有些忐忑，害怕夏团儿会将身体夺走，虽然这具身体原本并不属于夏灵瞬，可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早就将夏家当做了自己的家。

    到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她的家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尽管自己并不占理，但夏灵瞬还是不想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东西“还”回去。

    夏团儿见她小心的样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可现在我放心很多了，兄长们也有事可做，妹妹也有了好姻缘……”她走到夏灵瞬面前，轻柔地将她耳边的碎发理顺，道：“就连‘我’也很幸福，有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更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这样我就放心了。”

    夏灵瞬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笑了，随后又忽然想起什么，道：“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他……他是什么时候离世的？”

    她在梦中见到的奄奄一息的朱厚照看起来还很年轻。

    夏团儿抿了抿耳边的碎发，眼睑轻垂，轻声道：“正德十六年三月，那个时候他刚刚三十岁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