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睡了长长的一觉,脑袋是空的,双手是软的,肌rou也全部松懈下来——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这样放松而安逸地休息过。
自他懂事起,他肩上的担子永远只多不少,可那些往事他记不太清了,就算全身心地把自己抛给记忆,也只能像是看雪花屏一样收不到任何信号。
纪清早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兽军的将领,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兽军的将领,他感觉有双无形的上帝之手在捏揉他的人生轨迹,而他无从挣扎与脱离,只能被推着向前走,然后再向前,从一而终,义无反顾。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天,也许只是几个小时。
在纪清的感知里,他沉重的身体骤然一轻,周围仿佛被重尘浓烟蒙住的事物猝然清晰明朗起来,像洗褪了污垢、涤净了铅华,像阳光在某一刻突然光临了他荒芜许多年的枯地。
意识附体,纪清感觉自己像要重生,他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也听见那人的一声低言。
“时生大人,吹鸢降了。”
……
九月,历经大半年的摇鸢之战终以摇筝胜利而结束,吹鸢降了,可摇筝并没有吞并它们,这个所谓的大国不紧不慢地从吹鸢境内退兵,仿佛这耗时伤财的一战只是个捉弄人的把戏。
吹鸢的水通到了摇筝,旱情结束。
两国休战,重新回到从前那个微妙的平衡点上。好像没有人记得那个英姿勃发反败为胜的兽军将领,又好像所有人都在幸福生活之时忘不了在餐桌边添一副没有必要的碗筷。
那是他们吹鸢的英雄,只不过如今兽军将领未见尸骨,就连吹鸢首脑也不肯宣发纪清牺牲的消息。
他们宁愿相信将军只是一时贪玩,他会回来的。
……
“纪清醒了?”旗越从堆成山的军事文件中一跃而起,可看傅归的表情,又觉得不像是“纪清醒了”这么简单,“时生,你看上去可不怎么高兴。”
“他听见吹鸢投降的消息了。”傅归叼着烟靠在门边,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刚醒……还在闹。”
“你那是什么表情?”旗越嗤笑,“人家可是吹鸢的将领,国家降了,还不允许他闹腾闹腾。”
“你去看看好了。”傅归把烟点着,转身要走之时,淡声一句,“他不是。”
旗越登时愣了,还没叫住傅归问个明白,后者已经走开了:“喂!把话说清楚!喂——”
五分钟,旗越站在纪清房门外面,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暴躁又疯狂的大吼。
还有霹雳哐啷砸门砸墙的声音。
推了推门,根本推不开,大概早就被砸得堵上了。
旗越沉yin片刻,又是五分钟后,他出现在邢墨面前。
“纪清醒了?”邢墨放下手中的书,但打量一番旗越的表情,又觉得他没有那么高兴,于是重新端起书,静静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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