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李识柯,是风中残月,是暮中夕阳。这当然不是说李识柯本人的衰败颓唐,只是和傅应喻的如日中天冽人锋芒比起来,他和其余人都一样,立马相形见绌了起来。
当初他一如这般,像只溺死在桥边的鬼魂,捉到一个路过他身边的生者,便问问喜不喜欢我,倘若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必定毫不犹豫,将别人也扯进自己的地狱轮回。
可惜了,他到现在仍然没有建立如此罪孽的机会,每次他得到的应答都是否认。
月见嗓子里挤出几声低压的嗤笑声,沉闷到如同置身在深远的峡谷中,最后进入人耳的是层峦山峰加工后的遥远哀鸣。
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得偿所愿一次,一次就够了。
他曾经缠着傅应喻三天买过一个昂贵的bjd娃娃,昂贵是以他乡巴佬的见识来说,与傅应喻来说自然是九牛一毛。但他在傅家,没有实权,所有资产,有形的无形的,全都写着傅的姓氏,他一个外人伸手要钱,总是能感到耻辱难堪。
手心向上的样子,真的很像乞讨的流浪汉,该说他这个流浪汉有个还挺豪华的雨棚吗。
月见平时不太舍得下张口朝傅应喻要钱,结果来说,他要了,傅应喻都会给,给的金额往往都会比他索要的多上许多,令他心烦的是过程总少不了他低三下四的墨迹。
那次是他怎么讨要到钱的呢?记不得了,才怪。他也不懂傅应喻为什么独独在他的事情上如此亲力亲为,以傅应喻的繁忙程度,有必要对他的衣食住行,甚至仅仅是一个玩具而仔细核查吗,这功夫都够傅应喻赚上比给他的钱多千百倍的了。
是他在傅应喻房间打滚撒泼干脆睡了几天,最终同意让傅应喻在他房间内安了监控,以此丧权辱国的条件换来的娃娃。
傅应喻这个举动是在提点他,傅家大宅哪一处不是他傅应喻的,月见同样也是。
没他的同意,月见不能往这宅子里多任何一件物品,也不能使其少任何一个部分。
那个娃娃他摆弄了两天,换了几套妆容和衣服,然后便再无兴趣,使那个娃娃成了落灰的摆件。后面不知道仆人打扫房间的时候,收纳进阁楼还是丢进了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
拜托了,让他得到一次真正人类做成的娃娃,哪怕这是灰姑娘十二点就会过期的水晶鞋。
一点点酸涩从心口上涌到鼻腔,再涌现在眼睛里,结成几道水珠。
就着这点滑落到嘴角的咸涩,月见鼓出来一阵勇气,牵起齐北鸣的手,抚上自己的伤疤,晶莹的泪滴在划过增生的凹凸深色时有点迟疑。
“我都做到这个地步,还是不行吗。”一字一句,如泣如诉,他要是只杜鹃鸟,现在啼血不知是否能换回一点点的同情。
他还是没有力气握住齐北鸣的手,任由那点体温从掌心的夹缝中溜走,覆盖在他面庞上的是洁白柔软的纸巾。
干净,却也无情。
齐北鸣叹了口气,帮月见理好狼狈的衣着,无奈地说:“不要这么情绪化,你和我不是一种人,等你足够了解我,再谈喜欢吧。”
属实是花花公子难得的正经之言。
“我和你,不合适。但你找我,我永远都会做出回应。”月见太过脆弱莽撞,承载不了他深不见底的野心欲望。
也是他现今唯一不掺杂利害关系的朋友。
月见继续眨巴几下眼睛,泪珠滚落愈发汹涌,声音却是平静了,情绪封在一泓幽深的暗滩。
“知道了。”僵硬干巴得像是一只被扯断的木偶。
他趁齐北鸣放松戒备的时候,突然发力,冲到齐北鸣身边,摁住齐北鸣的头,柔软的嘴唇磕碰到坚硬的牙齿,渗出满口的铁锈味。
这是最后恶心他的方式。
凑到齐北鸣身边,视角移动,他看到街的另一侧,停驻的车上有一个相似李识柯的身影,他的梦魇又浮现了吗。
李识柯相比起后来者,还是仁慈了些,曾经说过喜欢他,但给他的喜欢,没有那么真,也没有那么久,是一场小憩半刻就被硬生生凉水泼醒的梦。
避免自己落入后手不利的境地,月见甩门下车,Yin暗地希望自己甩门的力道能让齐北鸣抖上三抖,车子多点刮痕和机能上的毛病就更好了。
“你不用再委屈自己原地待命了,我不会再找你了。”月见不知道这句话齐北鸣听见了多少,自己朝着车头的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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