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雁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产生已经抓住幸福的错觉。

    那天好像是星期六，忘了具体要做什么，洛雁阁只记得爸妈那段时间都很忙，好不容易抽空陪他出来玩。

    他心里高兴，面上还赌气似的板着脸，不理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妈妈。

    “雁雁今天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你们俩个都陪着我，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有什么好开心的，又不是没出来玩过。”他语气虽然不耐烦，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被他妈妈发现了。

    “哟，口是心非，明明开心的不得了了。”她伸出手指去戳他胳肢窝，才十岁的洛雁阁绷不住，像所有要关注要哄的小男孩一样笑着大喊：“烦死了，你们烦死了。”

    爸爸也在驾驶座笑，烟抽多了，笑一会儿便止不住咳嗽，痰声有些重。

    啊，他将那些细节记这么清楚，看到迎面一辆卡车撞过来，后视镜上映出父亲惊恐的脸。

    一阵天旋地转后母亲把他紧紧压在身下，砰一声，耳朵嗡鸣着，温热的鲜红血ye就从妈妈嘴里喷溅到他脸上，他胸膛处shishi的，感受到搭在他身上的属于妈妈的肋骨已经瘪了。

    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事后表明，他只不过花了两分半钟就从狭小的塌缩空间爬了出去。可洛雁阁当时的思绪被巨大的痛楚无限拉长了，他瞳孔放大，将母亲死去的面容深深装入了脑子里，还有那只伸出来试图护住他头部的手，手指上有一枚刻着爸妈名字的结婚戒指，手腕处戴着去佛寺玩时求来的玉桃核。

    他嗓子哑了叫不出声，像一只失怙的幼兽般痛苦地从喉间挤出嘶鸣，艰难地爬出去，身上全是被车窗碎玻璃刮出来的血痕，终于能喘气似的回身去拉母亲的尸首：“妈，妈妈，你说句话啊。爸爸，爸爸！”

    洛雁阁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可还是不死心，哭着尽量清晰些一字一句恳求着周围停下来围观的人：“帮我打电话，您好，谁有空，求求你们，帮我打120吧，救命，谢谢您，谢谢您。救命！救救我爸爸妈妈啊！”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汽车没有爆炸，他因为母亲的庇护得以活下来，然后被柏凤楼收养了。

    不大不小的年纪，他已经开始仇恨柏凤楼，满脑子想着要怎么杀死这个畜牲，为此他咬牙忍着百般折磨，绝不肯先死。

    就算再聪明再有天赋，洛雁阁以前也是被娇宠着的，很多事情一开始根本不会。和他同住的“哥哥”在那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下还一直很用心地照顾他，给刚成为孤儿的洛雁阁除了杀死柏凤楼以外，另一点活下去的动力。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呀，复仇后，自己只有好好生活，爸爸妈妈才会开心吧？

    他那么聪明、漂亮，对任何人都几乎有无法抵挡的魅力，理所当然被柏凤楼注意到了。

    杀死他父母的仇敌漫不经心地命令着：“两个选择，把夏哲杀了，不然你就得死。”

    根本没有选择，洛雁阁拿枪的手在发抖，跪在地上的“哥哥”抖得更厉害，眼睛里全是泪，乞求地看着他。

    洛雁阁现在在想，回身对柏凤楼开一枪能不能弄死他。但可惜，希望很渺茫，他旁边都是训练有素的顶级保镖，而自己无法冒险。

    他要万无一失地杀死柏凤楼，母亲弯弯的眼睛、父亲的咳嗽声、他们的笑声、家里还没有拼完的汽车模型、说好要养的狗……洛雁阁咔哒一下扣动了扳机，“哥哥”的身体沉重地倒下来，流出来的鲜血浸到了他鞋子上。

    他手一松，枪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前全是刺眼的鲜红，他没办法过上好的人生了，一样成为了一个杀人犯，杀死的还是无辜的、有恩于自己的“善良哥哥”。

    这很不公平啊，他什么错都没有，如果不是柏凤楼，不是柏凤楼这个人渣。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已经拥有幸福了，只要不夺走原本属于他的，他就满足了啊，都怪柏凤楼。

    洛雁阁想，一定要万无一失地杀死他。

    仇人在身后鼓掌，夸赞道：“真干脆啊，他平常对你还不错吧？不过肯定比不上你爸妈呀。”

    “怎么，不服气吗？”柏凤楼望进他漆黑Yin郁的眼瞳里，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般笑出来，“不过，他们也不是你亲生父母。很早就背叛我了，担心自己的亲生孩子被杀死，就偷偷把你换了过来。那个小孩现在生活的应该很幸福吧？唔，我也没查，如果是他们选择的家庭肯定很不错。”

    “我们雁阁好惨呀，这么优秀，结果被鸠占鹊巢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什么偷换？什么意思？这种蹩脚的谎言很可笑啊。

    车祸时的耳鸣再一次袭来，他听到柏凤楼扭曲的声音，“他们早就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吧，才补偿似的对你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