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将手里凉透的手炉随意搁在宫女手中的托盘里,脚步不停地进了内室。他身边的贴身内侍何文庭忙把手中的拂尘塞进了小太监手里,跟着进去伺候了。
景湛与宁衍之间隔着扇厚重的屏风,虽然看不到屏风那一面的景象,但交谈上却没什么阻碍。
“前些日子,那些人不还卯着劲儿想往陛下身后那一亩三分地塞人吗。”景湛说:“连国师府的小厮出门采买时,也被人明里暗里地打探着消息,直问最近红鸾星到底有没有动静。”
宁衍在屏风后笑了一声。
上书房一直燃着地龙,屋内温暖如春。何文庭将宁衍上朝的外袍脱下来挂好,又替他换上一件玄色的常服外袍。
宁衍微微仰着头,何文庭伺候他拧上衣扣,又围上一条玉色的腰带,最后将他待久了的麒麟佩挂在腰带上。
“绵延后嗣,也是帝王的责任。”宁衍微合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他们着急也无可厚非。”
景湛掸了掸袖口,施施然说道:“陛下若是这么说,那下次再有人来国师府打探消息时,我就告诉他们陛下红鸾星最近有异动,想必是好事将近了……如何?”
宁衍没说话。
他从何文庭手中接过手炉,走向了上首坐下。
原本立在一旁等候吩咐的小内侍们见他换好了衣服,自动走上来,将屏风撤了下去。
景湛见状,也不等宁衍吩咐人来请,便自己站起身来,走到了内室的下首落了座。
一位身着嫩粉色宫装的女子从后殿中掀帘走出,手中托着的的茶盘上搁了一只素白的茶盏,她走到宁衍身后,将茶杯搁在宁衍手边。
那茶盏中盛着的茶与素日里待客的不同,清苦味要淡一些,闻着有些不易察觉的甜香味。
“这是今日膳房送上的牛ru茶。”那女子说道:“牛ru熬了三个时辰去腥,茶叶也是奴婢之前焙过的,不苦不涩的,陛下尝尝。”
宁衍接过茶盏,小小地抿了一口便放在手边,嗯了一声。
玲珑见他如此,便自觉噤了声,手脚麻利地将宁衍书案上的几个奏折盒分类摞好,按紧要程度分别放在了离宁衍由近至远的手旁。
将手里的奏折放好后,玲珑又行至桌角,掀开焚香的铜炉,用银勺往里撒了半勺香料粉末,自觉退到房间角落里等着伺候了。
屋内伺候的小宫女低眉垂眼地躬身走过来,也给景湛换了一杯新茶。
景湛见宁衍半天不吭声,便知他的心意如何,于是只能换了个说法。
“我倒是可以替陛下遮掩一二。”景湛说:“就说陛下流年冲撞,不利于婚配。若是强行大婚,或损姻缘长久,与日后帝后和睦有碍……但陛下,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一二年尚可使得,长久了可就不行了。”
宁衍一说起这事儿就头疼,他拧紧了眉,为难地揉了揉额角。
景湛说得诚恳,也确实是个好办法。天意这个东西,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流年冲撞这种话要是景湛说出来,满朝文武也说不出个不是。但这事儿宁衍已经拖了有两三年了,满朝文武不死心,总要拿出来试探一二,他也烦躁得很。
“先不必。”宁衍说:“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没什么大用。若是说流年冲撞,他们必定会上奏说可以先行选秀,纳妾不算在姻缘内,于此无碍云云。”
宁衍驳了这个办法,景湛也没再说什么。臣子的本分是要替君王分忧,但若宁衍心里有自己的盘算,那自然用不上他了。
“只是陛下因何如此抵触此事。”这问题不光是外头的朝臣,连景湛偶尔也会不解,向来帝王后宫都是佳丽三千,还从没见过这样对姑娘们敬谢不敏的皇帝。景湛沉思了片刻,试探地问道:“可是因为不喜欢舒家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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