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太医院何院首一直很看重程大夫,明里暗里招揽了好几次。”宁衍接上话茬,说道:“只是他好像无意于宫中?”
“倒不是不想来,小沅说他还年轻,不如太医院资历深重,想要在外头历练几年再说。”说起程沅,谢珏的表情柔和了些,他抿了抿唇,不自知地抿出了一点笑模样,说道:“这几年没什么太大的战事,他在边城时常出去义诊,疑难杂症也见得多些。”
“那倒也是,宫中什么小病小灾都当个了不得的事儿,没什么事也要找点事出来小题大做,哪有外头好。”宁衍打趣道:“不过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做点苦力……请程大夫若是有空,去给恭亲王请个平安脉。”
“那是自然,应该的。”谢珏连忙说。
谢家当年没落,宁怀瑾也曾帮着江晓寒往谢家搭了一把手,虽然收留他不过举手之劳,但这点情分谢珏一直记得很分明。
说话的这些功夫,他三人已经骑着马溜达出了那片圈好的空地。堆着枯枝的草场被他们落在身后,除了远远跟在宁衍身后的禁军护卫之外,已经看不到什么闲杂人等了。
为首的秦六沉默寡言不说,不知是什么习惯使然,连自己马蹄声都与宁衍的坐骑合二为一。他带着五六个禁军护卫远远地缀在宁衍几人的身后,沉默得像是一片影子,若不注意,甚至会忘了身后还有这么个人。
谢珏先前借着上马的动作状若无意地瞥了秦六两眼,心里便隐隐有了点谱,现下一眼都不往后瞅,专心致志地陪宁衍遛弯,只当后头没这个人。
出了草场,几步便进了外头的林子。冬日的林场中自有一番独特景象,前些日子下的雪还没化完,沉甸甸地坠在松树枝子上,将松枝囫囵冻在了冰里。
林中的树种得不大规整,有些旁逸斜出的枝条长得矮些,打马过时难免会擦到一些,连带着雪沫和冰碴子扑簌簌地往下掉。
宁衍倒不在乎,单手持着缰绳,反手抽出了马背上挂着的长刀握在手里,时不时伸手将面前的树枝砍断。
林中静谧,因着是冬日的缘故,鸟鸣声也少得很,只偶尔才能看见几只麻雀从林间飞过,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为着点草籽口粮奔波着。
“昭明。”宁衍改口唤了谢珏的字,问道:“边疆近年来如何。”
“边疆倒是连年有战,不过都不严重,未曾碰到边城来,”谢珏说着,马恰巧被碎冰砸了一下,有些躁乱不安地甩了甩尾巴。谢珏怕它跑到宁衍前头去,连忙扯紧了缰绳,才又接着说道:“匈奴靠草场牧羊为生,每年冬天草场枯黄,子母河上冻,他们冬日里生存艰难,难保会生了劫掠之心,会冲边城附近富庶的村子下手。”
“这事儿屡禁不止,不过有了巡防队之后倒也还好,不至于损失太多。”谢珏这些年来一直呆在边城驻地,守着疏勒河跟外族打交道,说起这些事儿来如数家珍:“只是巡防队到底不能每时每刻盯着村子,有时去得晚了,虽然能追回部分钱粮,但村子也难免遭灾。所以有时候,一些钱粮较多的村子为了免于侵扰,便会将一些米粮主动放在村口——那些外族人也忌惮巡防队,见状便不会为难村子,拿了也就走了。”
宁衍闻言拧起了眉,语气不善:“我朝臣民,如何能向外族纳贡。”
谢珏知道这话他听了不会舒服——换了哪个皇帝也不可能舒服。
但也无法,这毕竟是大实话,边疆向来如此,几十年来都是这样,宁衍心里必定也门清,瞒是瞒不住的。
“除此之外,再大的战事倒也没有了。”谢珏说。
宁衍攥着缰绳,一时没有说话。
他手劲用得略微大了些,身下的马儿吃痛,便停下了脚步。他身后的景湛和谢珏见状,也一前一后勒停了马,只等宁衍开口说话。
谢珏站在宁衍左侧,端详了一会儿他这位小陛下。
他上次回京还是三年前,宁衍那时候初初脱了稚气,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脚尖才刚能够着底下的垫脚,脸侧还带着点圆圆的弧度,哪怕看着再怎么稳重有礼,也还是个孩子模样。
但三年过去,当时的大孩子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个相貌清俊的少年,脸上那点孩童模样的弧度彻底消失不见,身量拔起了不少,俨然已经快有他一样高了。
做帝王的,平日里衣衫饰品须得稳重——宁衍也不例外。
他的衣衫以玄色为主,偶尔天气好,或是兴致好时,才会穿点略微鲜亮的颜色。他小小年纪的不爱金器,也不喜欢珠宝类的东西,所以大多只会用银器或玉器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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