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求娶舒秋雨的心思早已有之,聘礼早就预备在了府中,只等着舒秋雨点了头就送来。
他二人的婚期是宁越亲自去求宁衍定的,就定在谷雨那一日。
那日恰巧下了一场绵绵春雨,不大,也无须撑伞。宁越骑着马,在细雨如丝中将舒秋雨从舒府迎了出来,娶回了自己府中。
娶了个罪臣之女,几乎等同于宁越仕途无望,那日婚宴有些冷清,除了亲近之人之外,宁越并未给朝臣多下帖子。
宁衍也没亲自来,只有宁怀瑾上门送了份礼,喝了一盏酒便走了。
前头宴席散的早,宁越也没喝多少酒,回房时还是神智清明的。只是当他见着身着喜服的舒秋雨时,还是难免看得痴了。
世人皆说他糊涂,被个女子迷了心窍,从而自断前程。可宁越却觉得,这样的所谓“前程”,他断得很欢喜。
比起鲜花锦簇烈火烹油般的一生,他宁可像现在这样,拉着自己心上人的手,与她赏景看灯,看四季轮转,花开花落。
“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心有顾虑。”宁越借着一点酒劲,大胆地说:“舒姐姐,我承认,我在这个关口娶你,也是有想要离开朝堂之意——但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说过的话也都做数,以后不管外头怎么样,咱们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我选今天成亲,也是想告诉你,秋雨二字萧索,但有了我就不怕了。”宁越小声说:“我会像今日一样,好好珍重你,爱护你,叫你往后的日子,都如春雨般潇洒快活。”
“从今往后,我们还有好日子。”
第236章 【江氏兄妹番外(上)】人生到处知何似
崇华十六年春,国师景湛向当今天子辞行。
“我要回昆仑去了。”景湛说。
他年轻的发小从书案后抬起头来,上上下下地扫了他一眼,没问原因,只是问道:“去多久?”
“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景湛说。
“唔——”宁衍搁下笔,笑着说:“这么久?”
“我不在京中这些日子,国师府诸事有我师父打点,陛下无须担心。”景湛顿了顿,认真道:“当年,我师父是从出世到入世,现在换了我,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陛下。”景湛抖了抖袍袖,难得给宁衍行了个大礼,郑重道:“臣要去寻臣的道了。”
宁衍没拦着他。
对昆仑这样的修道之人来说,长久待在繁华锦绣的方寸之地不是好事,景湛已经用十多年看过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所以接下来,他就需要自己走下神坛,去看那些他俯视不到的东西。
惊蛰那日,景湛从江府启程。
他没有带随从,也没带任何亲卫,只是换下了他身上做工Jing良的国师袍,用一条朴素的发带束起长发,只带着一柄剑和一个包袱,就这么上了路。
颜清和江晓寒都没有去送他,除了让江墨偷偷摸摸往他包袱里塞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之外,这两位长辈都没表现出任何不舍之意。
出了京城,就再没人认识这位名震天下的“国师”了,景湛一路行一路走,所见所闻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
他谨记着颜清的吩咐,一路走得很慢,从不雇车,若路遇趣事便停下,直等到事情过了才又启程上路。
景湛十多年没出京城,最初见什么都新鲜,前一两个月几乎未曾走上多少路程,直到后来寻常事见得多了,才渐渐加快了脚步。
他这一路上几乎从不拒绝旁人的求助,其中有的是真心实意收获了谢意,也有的是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甚至于,还被骗过几次。
渐渐地,景湛开始发现,世间的Yin谋诡计并不全都是朝中那样Jing心排布步步谋算的陷阱,也有一看就很拙劣的谎言。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三教九流,各人各有各的善法,也各有各的恶法。
离京前,颜清曾有一次关起门来与他深谈。
那天京中下了一场小雨,微凉的风从窗缝里灌进来,窗边的烛火被风吹得左摇右晃,颜清坐在景湛对面,伸手给他倒了一盏茶。
白牡丹的茶香清丽甘甜,景湛垂着眼,发现茶汤中落了一根细小的茶梗,正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这天下是什么样的?”颜清问。
景湛没想到颜清会忽然开口问他这样一个问题,顿时语塞了片刻,什么也没回答出来。
颜清倒也不着急,一直等着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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